第288章 真可悲，真可怜
这些报纸都是旧物了，哪怕再被精心收藏，也免不了的发黄、破损，上边的每一重痕迹，都是岁月的印记。
报纸不少，厚厚一沓装在一个盒子里，贺斯言找这些东西的时候，一定是下了功夫的。
前阵子他都已经很忙了，还要分心出来帮她找这些东西，苏蕴是真的感谢他。
“不客气。”贺斯言温和一笑，“你和我说谢就太见外了。看看吧，说不定上边会有你想知道的东西。”
苏蕴点了点头。
这一下午，苏蕴都在贺斯言这里看报纸。贺斯言也没有打扰他，他拿着笔记本在另外一边办公，气氛安静而美好。
不时地有苏蕴翻报纸的时候清脆的“哗啦声”，然后贺斯言喝完水水杯和茶几接触的“啪嗒”声，给这安静的氛围增添了不少烟火气。
阳光透过高大的落地窗照耀进来，被柔和的白色纱帘分散，炙热和刺眼已经被完全过滤，只留下轻柔的光线，洒在光洁的浅灰色地面上。
有微风吹入，扬起纱帐，飘飘扬扬。
苏蕴忽然抬起头，目光从报纸上移到了贺斯言身上。
他坐在一侧的单人沙发里，慵懒地靠在沙发背上，即便如此，他的脊背依然是挺直的。双腿交叠，裤脚的折线干净利落，就像是她手中报纸的边缘。
他微微敛着下颚，目光定在放在腿上的笔记本屏幕上，薄唇微微抿着，神情严肃。
一侧发丝垂下，挡住了一边眼尾，连带着那颗小痣也看不见了。
他一只手在笔记本的触控板上滑动，另外一只手端着透明的水晶杯。手指修长，手背瘦削可见经络，着实是一双好看的手。
他倾身将水杯放在茶几上的时候，不经意间抬眼，和苏蕴的眼神撞于一处。
他微怔，而后勾唇一笑：“好看吗？”
“好看。”苏蕴脱口而出。
回答之后，苏蕴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不知道他问的是报纸好不好看，还是他好不好看。
不过不要紧，答案都是一样的。
她的这个回答让贺斯言笑容更甚，他微微坐直了身子，慢条斯理地又问：“什么好看？”
苏蕴将这个球踢了回去：“你问的什么，我答的就是什么。”
“噢。”贺斯言脸不红心不跳，“我问的就是我这个人。”
苏蕴：“嗯，十分好看。”
“那你喜欢吗？”
“喜欢。”苏蕴十分诚实。
贺斯言一只手搭在了沙发靠背上，笑得胸膛都在轻微震动：“我的荣幸。”
苏蕴：“我也替你感动荣幸。”
这下贺斯言是真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
他发现，和苏蕴聊有关感情的话题的时候，真的挺好玩的。
小姑娘明显对感情没有什么经验，她又不是矫揉造作的性子，就导致她说话的时候相当直，别有一番趣味。
贺斯言不逗她了，换了个话题：“在报纸上找到了什么吗？”
“找到了。”
贺斯言阖上笔记本放在一边，双手一搭放在腿上，摆出了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苏长盛是大学毕业之后，被分配到了我外公的工厂工作，在那个时候认识了我母亲白瑾绮。然后苏长盛穷追猛打花言巧语，和我母亲确立了恋爱关系。”
报纸上写的是，苏长盛吃苦耐劳、聪明能干，和白瑾绮乃是郎才女貌，所以二人坠入爱河。他们两个人十分高调，在公共场合出双入对，十分恩爱。
当然，两个人谈恋爱是没资格上报纸的，上报纸是因为这段感情中产生的矛盾——白瑾绮的父母不同意这门婚事。
他们阻拦苏长盛和白瑾绮在一起，为此白瑾绮和白父在工厂大闹，父女关系一度十分紧张。白父甚至还直接开除了苏长盛，以至于苏长盛出去自立门户，开了一家生产日用品的小厂。
小县城那个时候没有什么大新闻，许多人都将苏长盛和白瑾绮的这段感情当做笑话来看。而且当时人们都还说，苏长盛白手起家的钱是白瑾绮给的，她从自己家里偷的。
这一传言很快就被证实了，因为是白父亲口说的。白瑾绮偷拿了家里的存折上的二十万给了苏长盛，让家里的工厂差点儿连进货的钱都没有。
白父生气至极，将白瑾绮狠狠打了一顿，扬言再也没有她这个丢人现眼的女儿。白瑾绮同时也说再也不认这个不理解自己的父亲，给自己改名白若岚。
她当时是连“白”这个姓都不想要了的，是苏长盛劝她不要闹，白父毕竟是她的父亲。白瑾绮才听从苏长盛的话，保留了白这个姓氏，后边加了一个自己改的名字。
白父被她气得不行，大病一场。
而苏长盛的小工厂赶上了好时候，发展得也很不错，很快就发了财。
发财之后的苏长盛就带着钱和白瑾绮来了京城，逐渐将生意做得更大。
之后的报纸上再刊登的就是苏长盛的成功了，彼时他已经成为了一位成功的企业家，报纸上说起他来的时候，只说他是安城宁县走出去的穷大学生，靠着自己的一双手走到了今天这个位置。
那些报道对苏长盛极尽溢美之词，再也没有提过白瑾绮这个人。
“这些报纸我是在一个私人书店里找到的。”贺斯言说，“你可能不知道，苏长盛后来有一次找人回过宁县，将有他消息的旧报纸全都销毁了，只留下了他成功之后的。”
“怪不得。”苏蕴喃喃道，“我前年也去宁县找过，什么都没有找到。”
原来苏长盛就这么怕自己以前的那些事迹被人知道吗？
苏蕴将自己看过的报纸认认真真地叠起来，放回那个盒子里，轻声道：“我母亲的确是一门心思扑在了苏长盛身上，为了他偷家里的钱财，为了他和家人决裂。怪不得她后来知道苏长盛出轨后会郁郁而终，因为她将自己的一切都给了苏长盛，她除了苏长盛，什么都没有了。”
她拿出了自己的一切，可是收获的只有背叛。
人啊，还是不能恋爱脑。
“你母亲是被家里人保护得太好了。”贺斯言说，“喜欢一个人没有错，为一个人付出也没有错。要是苏长盛一心一意对你母亲，那就是一段夫妻恩爱伉俪情深的佳话。是苏长盛背叛了你的母亲，辜负了你母亲为他所做的一切。”
“我母亲还拿了家里的二十万给苏长盛，怪不得我外公那么生气。那个时候的二十万啊，真的是很大很大的一笔数目了。”苏蕴摇了摇头，“代入一下我外公，不生气才怪。”
怪不得气到要断绝关系。
“可以说没有你母亲那笔钱，就没有苏长盛的今天。或许依照他的才能他依然会成功，只是不会这么顺利，也不会这么早。”
那个时候想做生意的人多了去了，可是哪里有本钱？苏长盛那个时候工资也不高，远远不到可以攒下来做生意的程度。
所以说，白瑾绮成就了苏长盛的今天，一点儿都没错。
可是现在的苏长盛呢，他抹杀了白瑾绮为他所做的一切。他将一切功劳都归结于时代的发展，归结于自己的才华，忽略了一个最现实也是最重要的东西——钱。
“我母亲为他如此，他却还是背叛我母亲。”苏蕴叹了口气，“我母亲真可怜，也真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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