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三章 这样的人物
可以说，要是现在让人看桃溪村好红红火火，处处都是生机盎然欣欣向荣样子的光景，谁敢说那曾也是饥荒到穷困潦倒，毫无人气儿的破落村子？
他摆了摆手，并不在意道：“朝廷既有免那些作物赋税的律例，那夫人就不算投机取巧。”
这边先得了林秀秀的承诺，又因着她的一番话而茅塞顿开的楚濂，就拱手连连赞赏起林秀秀来。
“原以为本官算是开明的，却没想到，夫人才是真正有大才的。”楚濂并未继续往下说，只是看向林秀秀满是欣赏的目光里，多少露出些遗憾的意味来。
若她是男子，必能有一番造化。
不若如此也好，倘若她真是男子，在于韩毅有了兄弟交情，那当今跟几位大人，只怕就要担忧韩毅这有勇有谋的人物，是否会趁乱暴起了。
楚濂告辞的时候，林秀秀这位当家夫人，自然是要一路相送的。
临出客堂门槛的时候，楚濂记起前几日去桃溪村，路过学堂时的景象来。
他不由提说起来，“桃溪村那间学堂，如今真正有了名堂。我听冯先生说，除了韩武之外，又出了好几个读书极好的苗子。”
林秀秀有好些时候没忘桃溪村走过了，虽然说当初的事情翻篇了，可实际上她也不是一点都不难受的。
毕竟，那时候，可不是一个两个的乡亲，明里暗里的让她搭救赵磊子。活似是，但凡她拒绝用产业换了赵磊子活命的机会，那就是狠心之人。
一来是当初王氏对她的确有救命之恩，二来则是她的的确确占了赵磊子媳妇的名头大半年。
只是她感激王氏，也曾一而再再而三的退让。甚至在恼怒厌烦赵磊子以后，还因着王氏的几次维护，而心生感激，对她越发敬重。
时间久了，事情淡了，可心里的隔阂终归是留下了几分。
不过想到那些曾经为着维护她，跟小武一样对赵大伯娘家恶作剧的孩子，林秀秀的心里还是软了下来。
她还记得，那些孩子每每去买了菜，或是跟哪家摊贩商量好买卖腌菜腌豆腐的事儿后，总会争前恐后的跟着小武，跑到她跟前讨夸。
哪怕好几次，小武就别扭的把人赶走，生怕她被那些人抢走了......
而等她们搬离桃溪村的时候，几个孩子还曾趴着墙头看过她。甚至还有几个，忍痛割爱，张罗着把好不容易攒下的几块糖，送给还没满月的小珠儿......
林秀秀嘴角带笑，心里无比感慨道：“当初建学堂，其实真是存了私心的。一是为着家里的孩子日后有个学识，且在眼皮子底下，也不怕孩子受委屈受排挤。二来则是想着，韩家费钱费力的供着那些孩子读书识字，万一有那么一个两个出息的，以后也能是韩家的依仗。再不济，等韩家产业做大了，他们甭管做账房还是当管事儿，都算是回报韩家了。”
虽然她可以花钱从外面雇人打理生意，但是外人总归没有知根知底的当村人来的可靠。
而且韩家当时的大本营就在桃溪村，从外面雇人管理，还要安置一番。倒不如启用本村的孩子，既能给他们一份离开面朝土地背朝天那种苦日子的机会，也能留分人情。
只是千想万想，她万万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眨眼之间，韩家原有的产业，她本想发扬光大的那些作坊，就七零八碎了。
好在韩毅跟婆婆林氏心疼她，依着她，让她舍了数千两银子，搬到新的地方，且在那有田有产的庄子上的当家做主了。
楚濂没想到她这般直爽，既没有故作姿态的谦虚一番，也没有满心怀念的提及自己的善意，反倒是干干脆脆的说起了她的私心。
其实说是私心，在楚濂心里，还真算不上。
她这想法，与其说是为自家筹谋，倒不如说是给那些孩子搏个前程。若是搏不出来，退回桃溪村，总还有韩家接着呢。
至于说她想要利用那些可能出人头地的学子维护韩家产业，实在不用多说。但凡是有良心的人，哪里不该感激花了真金白银供他读书的韩家呢？
不过正是林秀秀这番坦然的态度，越发显得她大气了。
“那夫人可有想过，在这庄子上办学堂？”楚濂没有计较林秀秀说的那些话，反倒侧头带着笑意的看着林秀秀问道。
林秀秀微微转头，挑眉看向他开口道：“自然是有的，而且这一次，韩家庄子上做工的、佃户、雇农还有下人家的子嗣，都能入学。”
“既是有私心的，那怎么好半途而废呢？”
她说这话的时候，楚濂心里还真有些意外。不过转念一想，依着林秀秀的性情，她会再开学堂，普惠百姓好似又是在情理之中的。
楚濂没再多想，再度拱手道：“那本官就先预祝夫人心想事成，韩记学堂人才辈出，不负夫人的期望了。”
“到时候，但凡用得到本官的地方，夫人只管差人去衙门说一句。但凡能做到的，本官必会全力去做。”
林秀秀颔首，二人相视一笑。
只是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明明该是心无杂念坦然说笑的时候，楚濂心里却生出了些许异样。这让他忍不住，悄悄侧目多看了毫不造作扭捏的林秀秀几眼。
看似清秀柔弱的女人，偏生能说出“让天下百姓田里有粮”的话来。单说这份志气，寻常人哪里有能比得了？
后来她的确做到了，甚至凭一己之力，让一个村的百姓子女有所学。
而今，她竟依旧未曾忘记初心，要让那份善意普及。
楚濂自认为，若是把自己放到她的位置上，他也只能是如冯先生那般安心教导寒门学子罢了。
不过想到数年之后，许是他治下的大小孩童都能出口成章，落笔成文。百姓安居乐业之余，人人识字，再无白目之人，他的心头就忍不住涌起一阵热流......
就算已经出了韩家院子，可他还是没克制住，回头望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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