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 11 章
沙耶最近有些情绪不佳。
对此经常教导她训练的真希看得真切，白发少女怏怏不乐的状况是从那个豆芽菜被五条悟捡回那天开启的。
五条悟又捡人了。
一个叫做“乙骨忧太”瘦巴巴又弱气、但是有着很不得了咒灵跟随的家伙。
出于某些原因，五条悟对其的上心程度几乎可以和最初倾注在沙耶身上那时匹敌。
由于一段时间的教育与社会融入，沙耶不再像数月前那般如同四蹄都站不稳颤悠悠的新生小鹿，渐渐开始能够同高专的各位正常交谈了，偶尔也会回应来自周围人的善意并较好地作出正常的应对。
大约在五条悟眼里，对方这就算成了“偶尔放手让孩子单飞也没有问题”的情况，因此对于其的操心程度乃至相处时间大大减少。
沙耶对此表现得相当不适应。
虽然逐渐懂得一些人类常识的她心里清楚，要任性地占用五条老师的全部时间、无时无刻不跟随在他的身边这种事情根本不可能。
也正因比之前都要更清楚地意识到这点，沙耶闷闷不乐的状况也便日益严重。
好想一直呆在五条老师身边…见不到五条老师要疯掉了……
在真希看来，沙耶的周遭似乎时常盘踞着如上接近偏执的恐怖氛围，漆黑漆黑的欲念仿佛化作了拥有实体的文字，经常像是浓厚的乌云黑压压笼罩着什么事情都心不在焉的少女。
“喂，我说你也差不多一点吧！”
训练课，注意到沙耶第无数次走神，禅院真希毫不客气用着木剑对着对方的臀部抽打了一下。
只因这处是抽打起来伤害最小的，换作是腰部背部随意击打、一没收住力道都有可能造成无法逆转的损伤。
可，渐渐有了人类意识的沙耶对此表现出明显的惊吓，等真希接收到少女那含着泪光、羞怯又委屈的控诉目光时，原本没往其他诡异方面想的她也不自觉于双颊蔓起一片不自在的绯色。
“搞、搞什么！不要露出那种奇怪的表情啊！给我全神贯注好好练习！”
对此，她只能抬高声音，掩饰地仓促转移了话题。
而接下来，在沙耶再度投入体能训练，亲眼看见对方被汗水打湿的雪色衬衫下微微透出的一点肉色，和那张泛着运动后些许红潮漂亮的脸呼吸微乱的模样，饶是同性别的真希也都不由躲避地飞快挪开视线，相当不符合她性格地略微加速了心跳，局促不安咽下一口口水。
那家伙……
说不定真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一种相当恐怖的存在吧？
所以五条那家伙是戒过du吗？
有这样一个再明显不过又极具诱惑力的笨蛋jk整天围着他转，到底是闹哪样才会到现在为止都无动于衷并且似乎好像根本毫无察觉啊。
禅院真希面无表情想。
“喂。”
又过了一会儿，她终于看不下去，把仍就在笨拙练习的少女叫至身边。
“什……什么事？”
沙耶战战兢兢、但是乖巧地很快跑过来，眸底盛满的温顺与柔软叫她又是心脏一跳。
“你结束训练了啦，快点给我去寝室洗澡换掉这身衣服！”
禅院真希强迫自己不看她。
“要是感冒了又添麻烦我可饶不了你！”
“是……是！好的！”
沙耶立刻像是接收到指令站直身。
紧接着如同小动物偷看人类那样抬着头，露出小心探究的表情。
“那个，真希同学是在关心我吗…谢、谢谢”
“哈！？我才没！”
被直勾勾注视的真希顿时感觉脸更烫，她烦躁地想把她撵走。
“比起这个赶紧给我动起来你这个慢性子！”
“对不起……非常抱歉！”
莫名被凶的沙耶不自觉缩了缩，随后很害怕地抱着手里练习的木剑便要仓促跑起来。
“嘭。”
她转头的时候没有看路，一下撞上一人结实的身体。
“哦啊。”
五条悟伸手搀了一下被反作用力撞得有点重心不稳的少女，笑着捏捏她一撮乱翘的头毛。
“走路的时候要好好抬起头看前方呀，沙耶酱。”
熟悉的声音一下使得本以为自己被同窗讨厌而有点委屈的沙耶瞬间喜悦起来：
“……五条老师！”
“嗯嗯，是偶尔也会负起责任过来检查大家练习状况，十——分可靠的五条老师哦～！”
真希瞪住的某个白毛绷带男以一副夸张的口吻乐呵呵做出如此发言。
他又多轻轻拍了拍沙耶头顶微有些凌乱的发丝，后者汗津津的小脸上立刻浮现出仿若品尝到甜美果实一般兴奋的红晕，呼吸也咻地急促上不少。
禅院真希：“啧。”
简直没眼看。
“哦，悟来了啊。”
“鲑鱼鲑鱼。”
注意到这边动静的熊猫和狗卷也从稍远一些的训练场慢吞吞地走来。
“喂，沙……”
真希刚想要提醒，便只见自家教师顺手将一同带过来的甜点袋塞到沙耶怀里的行为，微愣地顿住。
这下，白发少女胸口前因为大片汗滴落下而被沾湿得明显透肤的布料，全然被过大号的甜品袋子严实挡住。
当事人尚且迷茫地向上望去露出有点不解的表情，看起来只是顺手这么做的白发教师十分稀疏平常地道了句：
“啊，稍微帮老师拿一下，沙耶有什么想吃的可以自便哦？”
“好……好的，谢谢您！”
白发少女对此立刻从茫然的状态回过神，乖巧点头，脸上绽放出灿烂略带羞怯的笑容。
真希：“……”
烦死！
随他们便好了！
在沙耶用她所能达到的最快速度洗好换上干净的衣物后，匆匆跑出，寻到正在寝室外等她的五条悟跟前。
“哦，来了啊。”
高大的白发咒术师抬手招呼了下，他的身后露出颗有点怯生生的黑发脑袋。
乙骨忧太。
沙耶轻快上前的脚步立刻僵了僵，最后是有点不情不愿地走完了剩下小半段距离，才有些声音冷淡地礼貌问：
“老师叫我过来……是有什么事呢？”
没有注意到少女微小的情绪变化，五条悟将这次的来意简单说明了下。
“呀，是这样的，因为不凑巧老师那边还有一些事情要办，所以熟悉任务流程和【帐】布下方法一类的事情可以拜托沙耶告知这孩子么？”
沙耶好想要拒绝。
她才不想理会，除了五条老师以外的其他人。
除了偶尔在家睡觉时会听到任务回来的小小动静，她都已经有好久没有好好和老师说上一句话了。
她好想他。
已经想了好久好久，忍耐了好久好久，特意珍藏起来的手帕、纸团、糖纸、领带和替换绷带上的味道全部都要吸得淡干净了……
“……我知道了。”
但是，沙耶知道自己不能任性，因为人类的道理是，过于任性和派不上用场的孩子会被讨厌，厌烦地舍弃。
她才不想被五条老师讨厌，更不想被他丢弃，这会比将她踩扁蹂/躏还让她难过。
“那、那个，你……你不要紧吗？”
结果是。
在五条悟被一个电话叫走、只来得及和二人仓促告别留下两袋甜品离开后，沙耶的泪水还是忍不住滚滚流出。
不明情况的乙骨忧太手忙脚乱，身上翻找好一阵只摸出半包纸巾的他有点不知所措地将它递给这个哭个不停的白发少女，之后又绞着手纠结地在肩膀一抖一抖的她身边走来走去，绞尽脑汁极力寻找安慰的话语。
……
“非常抱歉，让您见笑了。”
等沙耶好不容易缓和情绪，眼圈有点红红地望上来，察觉到某种不可抗拒力量的乙骨忧太心脏猛烈一跳，在对视的瞬间不由诡异地脸红起来。
“别…别放在心上……”
他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感觉喉咙些许干涩，全身温度像是被某种力量影响不自觉滚烫发热。
没等少年奇怪为何会发生如此异常反应，背后漆黑的阴影蓦地显现。
猛然一瞬，扭曲又夹带着明显愤怒的声音轰隆隆自头顶压下——
【该死的…脏东西…不要蛊惑忧太……不许你污染到忧太，离忧太……】
【离离离离离离离离忧太远一点！！！！！！！】
“里、里香！？别……”
察觉到过咒怨灵短暂失控的黑发少年大惊，欲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轰——】
裹挟着庞大破坏力的攻击，毫无保留朝着白发少女单薄的身体而去。
沙耶没躲没闪，就好像是走神了一般。
顷刻，滚烫的血与肉啪嗒地迸溅了眼眶猛然扩大的少年一头一脸。
“里香！住手！！”
【——】
混乱过后，终究是将诅咒压制着彻底消失的乙骨忧太惊恐地、哆哆嗦嗦地看向毫无疑问被给予致命伤的白发少女。
“你……你没事吗？振作一……”
剩下的话语卡壳地猛然咽回喉中。
因为乙骨忧太俨然发现——身体被贯穿、甚至连鲜红的内脏都翻涌出来掉落一地微弱蠕动的沙耶——整个人如同是无事发生般，依旧维持着她那微微有点走神的、恍惚的，像是在思考着什么的表情。
安静时美丽到诡异的少女将尚且在滴落血珠的雪白色睫毛微微垂下，再掀起时投注在少年身上的目光已然变成了直白的羡慕。
“你们，是能够像这样一直在一起，对么？”
她托着腮，用着乙骨忧太听着毛骨悚然的、如痴如醉到异常的声线，如同呵气呓语般轻轻感慨：
“真好、真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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