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入骨相思知不知

有了莫云纤的一路欢笑，上山的路似乎也变得不那么难走了。

　　更难得的是，因为心中有着优越感的缘故，莫云纤对夜寒烟的态度，也发生了明显的转变。自从捡到红叶之后，她竟再也没有对夜寒烟横眉竖目，反而时时和颜悦色地劝慰扶持，竟当真有了几分贤后的风范。

　　被她这样热情对待，夜寒烟反而觉得十分不自在起来，尤其是看到祁诺清那怪异的目光之后，她便恨不得跟身旁的这个女人打上一架，以证明她绝对没有与此人和平相处的意思。

　　眼看到了山顶，路边已经再也没有红叶，莫云纤不禁悄悄松了一口气，对待夜寒烟也更加热情起来。

　　沉浸在巨大喜悦之中的莫云纤自然没有看到，在她转身的空当里，夜寒烟的手中缓缓飘落一枚红叶，红叶的脉络之下，隐隐有着暗红色的字迹。

　　这一幕恰巧落入祁诺清的眼中，他不禁暗叹一声，心中莫名怅然。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他的心意，她是知道的，她只是装作不懂而已。

　　眼前的这个女子，她分明什么都看得明白，却偏偏什么都不肯说。此时的他，真的这样不值得她信任了吗？

　　“清哥哥，我们上来了！”

　　前方，莫云纤的一声欢呼，惊扰了各自沉思中的两人。

　　夜寒烟缓缓抬起头来，看着近在咫尺的山尖，心中竟也莫名地生出了几分欢喜之意。

　　祁诺清展颜一笑，不由分说拉起夜寒烟的手，三步并作两步冲了上去。

　　莫云纤大笑道：“清哥哥，你们两个不如我哦！先前还嘲笑我笨，分明你们两个都落后我这么一大截！”

　　夜寒烟微笑道：“公主原先走得分明并不快，自从捡到了那片红叶之后，似乎就再也不觉得累了。”

　　“那是当然的，既然上天眷顾我和清哥哥长相厮守，我为什么要觉得累？”莫云纤高高地昂着头，得意地道。

　　祁诺清站在最高的一块山石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笑道：“站在这里，心中莫名地舒服了好多。”

　　夜寒烟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天高云淡，极目望去倒真令人心胸为之一阔，难免生出些豪迈之情来。这样的季节，这样的景致，久居深宫之人是难得有机会体会的。

　　莫云纤靠在山石上喘了几口气，笑道：“清哥哥是因为在宫中憋闷坏了，所以才到这山顶上来喘口气吧？其实这哪里能叫什么山呢？我们晁国境内那些山，那才叫高耸入云，人在半山腰的时候，就可以看到云彩在脚底下飘来飘去的，相比之下，这座山至多算个土包子罢了！”

　　“若能遍览山河壮丽之色，真乃人生一大快意事！”祁诺清由衷地感慨道。

　　莫云纤闻言却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山河之色，看多了也都一个样，有什么好看的？照我说，若能将万里山河收入囊中，那才是人生最快意之事！”

　　“公主好志气，这份心胸，不输男儿！”夜寒烟笑着拍马屁道。

　　当然了，祁诺清可不会相信她是真心真意拍莫云纤的马屁。听见夜寒烟这句意有所指的话，他心念一动，缓缓走下巨石，向莫云纤笑道：“女孩子家家的，成日想着些天下大事，也实在太不成话！是谁教你的？”

　　莫云纤不及多想，忙道：“我哪里管什么天下大事呢，都是跟父兄学舌罢了！”

　　“哦？这样说来，晁国国君志不在小。”祁诺清沉吟道。

　　莫云纤脸色一变，忍不住怨愤地向夜寒烟瞪了一眼，然后才小心翼翼地道：“清哥哥实在是高看我父王了！他哪里有那么大志气呢？他不过是喝多了酒吹牛罢了！他若真是有志气有本事，晁国又岂能只是依附于大业而生存？”

　　“是吗？”祁诺清微微一笑，并未在这个问题上作太多的纠缠。

　　但就是这看似漫不经心的一句，却让莫云纤感觉到了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慌。

　　作为属国的国君，晁国国君心里很清楚，在拥有足够的实力之前，引起大业的忌惮是最大的忌讳，所以在送莫云纤和亲之前，他曾千叮万嘱，叫她不可多提故国繁盛，更不可表现出半点优越之感，可是莫云纤得意之下，似乎已经将这一点抛到了脑后！

　　意识到自己闯了祸的莫云纤，小脸立刻变得煞白起来，想到自己之所以会失言，都是由于夜寒烟多说了一句话的事，她不禁心中着恼，怨毒地向后者看了一眼。

　　夜寒烟无所谓地笑了一笑，继续看这山下的美景。

　　幸而祁诺清似乎也并未对此事上心。他轻轻拥住莫云纤的肩膀，站到夜寒烟的身旁，含笑向二人问道：“站在这里往下看，有什么感觉？”

　　“晕。”夜寒烟言简意赅地道。

　　祁诺清闻言不禁哂然一笑。

　　莫云纤鄙夷地斜了夜寒烟一眼，转向祁诺清时已恢复了完美无缺的笑容：“从这里看下面，千门万户尽入眼中，足以骋怀。可惜纤儿是女子，没有那般豪情，清哥哥想必是很喜欢这种心情的吧？”

　　祁诺清微笑道：“这座山虽然是一个‘小土包子’，但也算是京城之中最高的地方了。纤儿说得没错，在这个地方，千门万户，尽入眼中。天下太平的时候，从这里可以看到百姓们安居乐业，歌坊酒肆鳞次栉比，虽然听不到欢笑之声，却可以真切地感受到盛世的繁华；战乱的时候，还是这个地方，眼中却只能看到狼烟四起，看到百姓们惊慌逃窜，看到十室九空，看到卖儿鬻女……”

　　“清哥哥，现在是太平盛世，看不到你后面说的那些东西了。”莫云纤忙含笑安慰道。

　　祁诺清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没错，现在是太平盛世。可是为人君者，居安思危乃是正道。此时城中虽然是一片祥和，我却不得不时时保持警惕，提防着那些看不见的敌人，不许他们破坏了眼前的这一片祥和宁静……”

　　莫云纤忙握住他的手笑道：“你放心吧，你是大业皇朝的战神，哪个不开眼的敢破坏我清哥哥的太平盛世？纤儿虽然久居深宫，不懂天下大事，却也知道无端挑起战衅的国家多半是自取灭亡，我们晁国第一个不会做那种糊涂事，如果有人要打仗，清哥哥只管打他个落花流水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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