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吃干醋？

祁诺清似乎同样是无心赏花，见夜寒烟兴趣缺缺的样子，他想了一想，不由分说地拉着后者走进小亭之中坐下，柔声问道：“这两天宫中事多，累坏了吧？”

“还好。”夜寒烟低下头，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她这样消极的态度，显然让祁诺清有些无奈：“烟儿，你是在怪我吗？宫中的事情虽然小，却件件不容忽视，这宫里我能信得过的人也只有你了！我知道你不喜欢这些杂事，但你好歹为了我，撑过这一阵。等以后步入正轨了，你也就轻松了。”

是啊，以后一切步入正轨了，一个再也没有利用价值的人，就可以轻松了。夜寒烟在心里冷笑着想道。

只需要撑过这一阵……那么过了这一阵之后，他会给她一个怎样的结局？

见夜寒烟依旧面无表情，祁诺清的心中不禁有些惴惴。以前的他是从来不屑于向一个女人解释太多的，但眼前的这个女子，不知不觉地已经改变了他太多！而今天祁诺浔的那一番话，更让他觉得自己此时手中的这一切未必安稳，所以更要时时刻刻珍惜。可是为什么，他难得鼓起勇气来想跟她毫无芥蒂地相处的时候，她却变得这样冷淡而漫不经心？

看她的神情，不像是听到了他与祁诺浔的对话，难道是因为这几日的劳累和莫云纤的欺辱，让她觉得心灰意冷了吗？

想到此处，祁诺清不禁觉得有些心疼。

他本不想让她来承担这么多的，可是他不敢给莫云纤太大的权柄，阿茹她们又名不正言不顺，实在撑不起什么场面，除了夜寒烟，还能有谁为他分忧？

“烟儿，”祁诺清诚恳地道，“相信我，你的好处，我永远不会忘。”

夜寒烟此时听着祁诺清的每一句话，都觉得十分虚伪而讽刺。他越是异乎寻常的温柔，她便越觉得不是滋味，实在忍耐不住的时候，她只得站起身来随口敷衍道：“你的意思我都明白。明日登基大典，可有你忙的，今日还不早回去歇着？”

祁诺清愉悦地笑了起来：“放心，即使是为了你，我也会好好照顾我自己的！本来这天下在我眼中也算不上什么，但若是只有得了这天下才能保护你，我也义不容辞！唯一的遗憾，是明日你不能站在我的身边一同接受万民朝拜，但是不要着急，总有一天，我会将这天下的一切都捧给你，因为只有你，才是有资格站在我身边的女人！”

他掌心之中传来的温度，让夜寒烟忽然觉得心慌意乱。

明知他这番话未必出自真心，却还是无法不为他这样诚挚的语气而感动。天下的女人，谁能抗拒得了这样深情款款的承诺？

若是她永远不知道真相，该有多好……

夜寒烟低下头避开他炽热的目光，用低得几乎连自己也听不到的声音说：“我知道了。”

掉头落荒而逃的时候，她听到了身后愉悦的笑声，如芒刺在背。

直到逃出昭华宫之后，夜寒烟才缓缓地放慢了脚步，不知何时汗湿的后背上，冰凉一片。

蕙茹气喘吁吁地从后面赶了上来，抱怨道：“您跑那么快干什么，又没有鬼在追您！”

夜寒烟无法给出合理的解释，只好尴尬地苦笑不已。

好在蕙茹已经在心里替她作出了回答，她一边呼哧呼哧地喘着气，一边笑道：“您也不是第一天与殿下在一起，怎么还那么脸嫩呢？今日本来是多好的一个机会，您都不知道多跟他说说话，平时也不知是谁老抱怨殿下不来看您的！过了今日殿下做了皇帝，以后可就更忙了，今后还要——”

“今后还要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就更加顾不上理会我了，是不是？”夜寒烟冷笑着打断道。

蕙茹微微一怔，接着便毫不客气地大笑了起来：“我说您今日怎么总有些怪怪  的，原来是在吃那没影的干醋呢？不是老奴说您，这可就是您的不是了！别说是皇帝，便是稍稍有些儿余粮的平民百姓，谁不愿意多娶一房媳妇？天下女子都是这么过来的，您若是要认真吃起醋来，以后可有的您忙了！”

夜寒烟细听她的话音，与平时并无不同，心知她今日并未疑心自己什么。但想到她在含英殿陪着受了这么久的苦，经历了那么多风雨都毫无怨言，竟不是为了奉命照顾她，更不是为了所谓的相依为命，而是为了在她的身边找到“那件东西”，夜寒烟便觉得心中一阵一阵发冷。

含英殿中，不，这皇宫之中，还有谁是值得她信任的呢？这两年多时光，含英殿只怕早已经被这些心怀鬼胎的奴才们挖地三尺了吧？若非她实在不知道“那件东西”是什么，这两年在这些人的虎视眈眈之下，什么破绽露不出来？若是真的有“那件东西”，等东西落入他们的手中之后，她一个亡国贱女，在这宫中只怕早已成了人人都可以欺辱的卑贱奴婢了吧？

岂容她骄矜到如今！

蕙茹见惯了夜寒烟默默无语的样子，此时也不觉得诧异，一边陪着她慢慢走着，一边又笑道：“其实您何必担这份心？殿下的心中待您如何，您是当真不知？老奴跟在殿下身旁侍候已有二十多年了，何曾见过殿下对谁这样认真过？便是霞影殿的出云公主，殿下也不过是面上肯敷衍她罢了，何曾像对您一样牵肠挂肚？如今她虽然在宫中一手遮天，但您也要体谅一下，毕竟她是真正的金枝玉叶，脾气大一点也是寻常，您多忍忍就是了，殿下的心里，难道能忘了您吗？若是此时为一个出云公主便要跟殿下闹别扭，以后匈奴、南越、西凉……哪里不能送个公主来？您一个个都要吃起醋来，今后怕是有的忙了！”

夜寒烟越听越觉得不入耳，只苦于无法打断她，只得又加快了脚步，心中忿忿地想着：你若是不肯住嘴，就跑断你这双老腿好了！

虽然平生不知受过多少次骗，她却从未像这一次一样，被自己本以为可以信任的人骗得这样彻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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