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烧火也是一门技术
通往破庙的泥泞村道,姜远早在一月之前,便让村民们从鹤留湾小溪处挑来碎石简单铺设了一下。
村道倒是没有以前那般有水又有泥了,但踩在沙石之上,还是滋滋冒污水,只不过鞋子不会陷进泥中去而已。
堆在门前屋后的牲畜粪便仍然有,在姜远的强令之下,已设了固定地方堆放,但仍有些村民图方便,坚持不改。
鸿帝皱着眉头跟在姜远与上官沅芷身后,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龙靴之上已是污渍斑斑。
跟在鸿帝身后的小太监江有,更是用手捂了口鼻,一副欲吐将吐的样子。
来得破庙中,一群老兵正在里面收拾猪肉,忙得不亦乐乎。
姜远买了三十头猪,分给民夫所需的猪肉,大约二十三四头便够,余下的几头猪自然是留给老兵们的,以及分给村中一些孤寡行动不便之人。
破庙简陋四处漏风,虽然修补过,但寒风依旧呼呼的往里刮。
老兵们见得姜远与上官沅芷进来,纷纷行礼,鸿帝见得这些忙活的老兵,除了一些伤残之人,余者皆眼神锐利,动作麻利,问道:
“这些人都是此处的村民?”
姜远与上官沅芷皆是一惊,暗道,怎得把这事给忘了,若是让鸿帝知道这些都是边关的百战老兵,被自己拐了回来,鸿帝非吃了他不可。
“陛下,这些人其中有一些是回南关的老兵,身体残缺了,又无亲无故可投奔,微臣便一起带了回来。”
“这些人为大周流血伤残,微臣无甚本事,能做的不多,给他们一块田地种点粮,也算为陛下分忧。另一些,则是受旱灾所害的流民,微臣心软…”
鸿帝看了一眼姜远,看得姜远心惊肉跳,但好在鸿帝也不再追问。
姜远搬出一把掉了半边扶手的太师椅来,用衣袖擦了擦,请鸿帝入座。
鸿帝看得这破破烂烂的庙宇,大殿之中随意扔着的铺盖卷,以及这把破烂得能随时散架的太师椅,不觉得有些好笑,暗道自己九五之尊,也有高坐破庙中的一天。
鸿帝也不嫌弃那太师椅破旧,安然落座,小太监江有心中惴惴,很怕那太师椅散了架,到时摔着圣上就麻烦了。
鸿帝要留下来吃午饭,姜远也不敢怠慢,挽了袖袍亲自操刀下厨。
虽然只有猪肉与一些村民送来的干蘑菇干笋、冬笋,以及酸菜一类的食材,也勉强能对付了。
杀猪菜的做法也简单,姜远未穿越前,自小就会,如今做起来倒也是手到擒来。
鸿帝高坐于神像之下,江有虚弯着腰候在一旁也不敢乱说话。
上官沅芷也陪在一侧,她为女子,更不知道要与鸿帝聊些啥,也便保持了一个谦卑的姿势,像根木头一样忤在旁边。
气氛就有些怪异,破庙大殿之上,三人都无话可说,像庙里的泥像一般,大殿之下却是热闹异常。
老兵们掏猪大肠、切肉的、洗菜的,即忙又欢快,他们也不清楚姜远夫妻带回来的那老头是谁,见那老者气度风范贵不可言,只道是姜远的长辈。
姜远抡着个大铲子在一口大锅里捣腾着,时不时往锅里撒一把酱料。
鸿帝干坐着无趣,便也下得大殿来走至姜远身后,看着姜远抡勺做菜。
“唉,把火烧大一点。”姜远听得身后脚步声,以为是负责烧火的三喜,头也不回的吩咐。
鸿帝一愣,往后看了看,身后除了江有便是上官沅芷,姜远这是让他烧火?
江有顿时一怒,就要上前喝斥,上官沅芷也是吓了一大跳,捡起地上的柴火就要向前。
鸿帝一挥手阻止了两人,从地上捡了一捆木柴就往灶眼里塞。
鸿帝一国之君,哪里晓得还要把柴解开,就一整把捅进去,顿时将火给捅灭了,一股黑烟冒了出来,将姜远熏得够呛。
“卧槽,你会不会?!”姜远擦着被熏出来的眼泪,骂道。
“大胆!你敢侮骂圣……宏爷!”江有见得姜远口吐脏话,大喝道。
上官沅芷也是膝间一软,吓得差点跪下,连忙向前一步,拉了拉姜远。
姜远听得小太监的喝斥声,连忙擦了眼泪低头一看,就见得鸿帝蹲在灶口前,手里拿着柴枝,还在往灶里捅。
姜远吓得差点把锅铲给扔了,颤声道:“宏爷,微臣不知是您…”
鸿帝摆摆手,道:“无妨事,烧个火而已。”
鸿帝说着拿了柴枝不断往灶里塞,越塞黑烟越浓,似乎是强迫症犯了,越烧不起来,他就越鼓捣。
姜远战战兢兢的去扶鸿帝,敢让一代帝王烧火的,姜远只觉得家中九族亲人的脖子在冒寒气。
“唉,这烧个火比治理江山都难。”鸿帝灰头土脸的终于放弃了。
“宏爷,您乃尊贵之躯,这人间凡火,不配您烧之。”姜远扶着鸿帝,小心的说道:“您请暂歇,这里交给微臣就好。”
“丰邑侯,朕……老夫问你。”鸿帝擦了一把脸上的灰,目光灼灼的看着姜远。
“宏爷请问。”姜远心中惴惴。
“为何老夫将柴木置于灶中,理应火越旺才对,为何火反倒熄了?”
姜远确定鸿帝有强迫症,今日还和这灶火杠上了。
姜远只得耐心解释:“您可听过欲速则不达?这灶台大小有限,柴木过多,就会堵住风道,柴木就只会出烟了。”
“原来如此。”鸿帝点点头,似乎明白了。
姜远一边将塞满灶口的柴木抽出来,一边又道:
“这灶台小了些,就架不住过多的柴木。就如那久病中之人,本体已虚弱,若再用大猛药,人体就会承受不住,只会一命呜呼了。”
鸿帝闻言又是一愣,眉头微微皱起,似是想到了什么。
“丰邑侯,你会医术?”鸿帝试探着问道。
“微臣哪会什么医术。”姜远一番拨弄之下,灶台里的火又重新燃了起来。
“你既不会医术,为何会说久病之人不宜用猛药?”鸿帝心头一松,只觉姜远在瞎扯淡,但还是问了一句。
姜远又重拿起锅铲,随口应道:“这不是常识么?久病之人本就虚弱,就似那小沟渠,猛药似洪水,大水一过,小沟渠怎会承受得住。”
鸿帝眉头锁得更紧,一言不发。
“宏爷,此处烟尘大,您避一下。菜马上就好了,微臣的手艺还是可以的。”
姜远见鸿帝皱着眉不发一言,只道是鸿帝见得这大锅炖杀猪菜上不了台面,有些不好意思。
鸿帝点点头,正欲离开灶台处。
这时,三喜提着一个锈迹斑斑的小铁锅进得破庙来,从鸿帝身旁一挤而过。
三喜一军伍汉子哪里会认识鸿帝,又粗鲁习惯了,根本就不在意这个穿着华服的老者,他眼里只认东家。
东家都亲自下厨了,三喜自认为自己的手艺也不差,这不得在东家面前露一手。
所以,火也不烧了,屁颠颠的去村民家中借得一口铁锅来。
东家新婚,今儿就给东家做个家乡的爆炒腰花,让东家吃了,夜间回去可以大显神威。
三喜在姜远边上的小灶台上架了锅,升了火,便要往锅里倒油。
“你干嘛?”姜远一把夺过三喜手中的油罐,骂道:“你瞎了心了?这锅中这么多铁锈,毒死你个憨犊子!”
三喜不以为意的说道:“东家你莫吓小的。一点铁锈,难不成还会中毒?”
姜远很想给这货普及一下常识,但说了这货也未必懂。
姜远叹了口气道:“一点点铁锈当然没事,吃了说不得还能捞点好处。但特么你这锅里的铁锈能敲下二两来,吃了准得金属中毒。”
“何为金属中毒?”三喜不解的问道。
姜远担忧起来,这些老兵莫不是都这般不讲卫生吧,看来这卫生与常识普及也得抓起来,否则迟早要出问题。
还有村中那些随意堆放的垃圾粪便,也得要严格管理起来,此时是冬天还好,若是等得天一热,细菌大量滋生,不生病才是怪事。
不过要抓这些,还得从身边的人抓起才行。
姜远想了想,还是给这货简单的普及一下什么是金属中毒。
“所谓金属,包括铁、铜、铅、金和银、水银等。
这些东西实则是对身体有害的,吃得多了,就等着投胎吧!特别是水银和铅,水银中毒要命,铅中毒,你生个儿子都是傻的。”
“可是…东家。”三喜见姜远说得严肃,不由得信了几分,但也有点怀疑,问道:
“小的老家后边有一道观,那观中老道炼仙丹,不就加了水银、铅什么的么,听说吃了那丹药能消百病。”
“你吃了?”姜远问道。
“小的哪买得起,要十两银子一颗哩。”
姜远骂道:“算你命大!那加了水银和铅的东西,那特么的是慢性毒药!幸好你穷买不起,你还是感谢一下自己穷得稳定,保了小命吧!”
“你若不信,我给你十两银子,你去买一颗那种丹药来,切碎了后,找只耗子喂了,耗子若是不死,我管你叫东家!”
三喜被姜远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不敢再做声了,默默的拿起铁锅去到一边洗刷。
鸿帝原本是要离了灶台继续去神像下坐着的,听得姜远与三喜的对话,不由得停了脚步。
“丰邑侯,你刚才说加了水银和铅的丹药有毒?”鸿帝缓声问道。
姜远见鸿帝问起,随口应道:“自然是有毒的,谁吃谁死。”
鸿帝脸色微微一沉,随即又恢复正常,问道:“若是中了这丹毒,又做何解?”
姜远有些奇怪鸿帝怎么突然对这炼丹起了兴趣,但皇帝问了,不得不答:“若中毒不深,多吃芹菜、金钱草烧水喝便可。”
鸿帝点点头,默默记下,心中却是焦躁与怒火交集,恨不得马上回宫。
杀猪菜终于出锅了,姜远用小锅装了,就在堂前烧起炭火来,将装着杀猪菜的小铁锅放在上边。
“宏爷,餐食简陋,微臣今日请您吃火锅。”姜远请鸿帝坐于上位。
因为是围炉吃火锅,但却没有矮凳,姜远只得给鸿帝找了一个蒲团。
姜远则与上官沅芷坐在麦杆之上。
“火锅?”鸿帝从未听说过还有这么一个吃法,但锅里飘出来的香味却是无比诱人。
姜远夹过几片血肠与五花肉放在碗里,递于鸿帝:“您尝尝,微臣的厨艺自不敢与宫里的御厨相比,但绝对拿得出手。”
鸿帝接过碗,夹起一片血肠来,有些半信半疑,这东西他刚才亲眼见得是如何制成的。
大周勋贵大多不食猪肉,认为猪肉乃不洁之食,鸿帝乃九五至尊,在宫里自是不会吃猪肉,更别说这用猪肠与猪血制成的血肠了。
但今日要在鹤留湾吃饭,是他自己要留下来的,且姜远也提前说了,只有猪肉。
如今做臣子的都把肉给他夹碗里了,一朝国君岂能当面嫌弃。
血肠入口,鸿帝只觉一股浓郁的酸香与鲜味在攻打他的味蕾,不由得食欲大动。
鸿帝又浅喝了一口汤,只觉咸鲜适中,酸与香相互交融。
鸿帝已经很久没这般好胃口了,今日在这鹤留弯的破庙里却是大吃特吃。
食毕,鸿帝打了个饱嗝,对姜远下了个旨:“丰邑侯,老夫派厨子到你家,必要教会他。如若不然,你就去老夫家的厨房待着吧!”
姜远讶然,鸿帝来一趟跟打劫一般,搂走了烧砖之法,水泥之法,现在连杀猪菜的做法都要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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