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一章 转折点（四）
“堇年啊，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我自己个儿的身体，事实上，我是清楚的！”
“小的磕磕绊绊不少，大的毛病应当没有。”
周有民身体才刚刚缓和过来，姚堇年也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多有争执，只道：“身体是不是好，得由医生判断，您自己感觉不准！”
“等检查以后，他们如果说没有问题，才算真的没有问题！”
周有民满脸无奈道：“哎哟，你这孩子怎么从前没瞧出来恁倔哩………”
在场人中不乏颇有眼力劲的，略略思忖少许，赶紧跟着接话道：
“周叔，别说您了，我们也没瞧出来您原来也是个口是心非的啊，大家伙们说，对不对啊？”
此话一出，其产生的效果完全不亚于，沸腾的油锅里陡然落入一滴水。
很快众人都反应过来，纷纷跟着起哄道：
“就是啊，周叔，姚知青人心多细啊！字字句句都是肺腑之言，人可是都是为您好。”
“可不吗？明明心里都乐开了花，还非要装作无所谓的样子。”
………………
“你们一个个的，平时话可没这么多…………”嘴上说着埋怨无奈的话，可不断上扬的嘴角，还是显露出了他此刻的好心情。
眼瞅着气氛差不多了，最开始那位颇有眼力劲的人又再次开了口：“周叔啊，您还是跟我们大家伙儿说说，您那会儿为什么会突然心口疼吧！”
“咱们今天在场的的年轻人，都跟恒志差不多大，我们的爹妈……年纪也同王叔差不多。”
“说实话，自从王叔走了以后，我心里很不得劲儿！人从前瞧着气色多好啊，谁看了不说，他活到八九十没问题的？可没办法，病来了，人说走就得走。”
“我还没缓过来呢，您刚刚又来这么一遭………”说着，他长叹一口气，“这心里哟………一天到晚七上八下的，就怕我爹妈也………”
虽说是讨巧的话，却也实打实说出了在场诸多年轻人的心声。
“对啊，周叔，您也别犹豫了，赶紧同我们讲讲吧。”
“对啊，周叔，快说说吧。”
……………
“知道担心爹妈，都是有良心的好孩子，只是………我的情况可能不太适用你们。”
周有民说着，略略调整了下姿势，尽量让自己坐得舒服些。
而后环视一圈众人，右手竖起三根手指，叹息道：“我这辈子，到目前一共过心绞痛过三回。”
“三回？？？”姚堇年闻言，惊得瞬间抬起眼眸看过去。
寻常人一回都不得了，很容易挺不过去，他竟然有四回，而且瞧着还完全不当作一回事的样子。
是不知者无畏，还是说村里人都如此彪悍？
相对于他的惊恐，作为当事人本人，周有民则要淡定得多。
“第一次是幺幺出生那天，你们别看她现在个头在女娃娃中间算高的，但她实际上是早产，而且还是提前了一个多月！刚生下来的时候，比一般的小孩儿都小了一圈，跟只小猫一样。”
似是过去的记忆太过苦涩，他停顿了几秒，才又继续道：“她妈妈生产的过程并不太顺利，很是凶险，母女俩都吃尽了苦头。因为事发突然，那天我不在家，全靠我家老大去喊了村里有接生经验的老人，这才………”
“那天是我第一回心绞痛，就是走在路上无缘无故，心绞疼得厉害！”
或许是回忆太过苦涩，周有民说到这里，暂时停顿了下来。
在座的除了姚堇年和许彦，年纪最轻的也都和周老大同年，只不过月份上略略晚了些。
故而，对于周幺幺出生那天闹出的动静，大家伙都清楚。
就算当初没有第一时间知道的，也都都在各自的家长口中听到了转述。
周有民不知道什么时候点燃了烟斗，其实他答应过周幺幺要戒得，可这会儿就是莫名得想抽一抽。
说不定，嘴里发苦，心里就没有那么苦了。
见他这样，一位年纪差不多的中年人不免担忧起来，“老周，你………”
周有民摆摆手，“我没事，那会儿觉着自己无论如何都挺不过去了。可一晃神，再艰难也走了过来，如今老大和幺幺都成年了。”
“是啊，老大和幺幺如今都大了，两个孩子又都孝顺能干，被你教养得很好。”那人有意缓和悲冷的氛围，继续道，“往后啊，有你享福得时候！”
此话一出，其他人也都跟着附和道：
“对啊，孩子都大了。等他们再把婚一结，你就能当爷爷和姥爷了，到时候一大帮孩子围绕着你转，多热闹啊！”
“可不是，村里离不了你，老大和幺幺也同样离不了。”
“有爹的孩子，说实话，底气都比没有的要足一些。”
…………
意识到堂屋里的氛围被自己情绪所影响，周有民赶紧重新起头，将话题岔开了。
“是，咱们活着的人都要朝前看。我啊，现在就想着他们兄妹俩能好好的，他们两个过得好，往后真到了地下，见着他们妈妈，我也能跟她交代清楚。”
这话落在旁人耳朵里再正常不过，可许彦听完，却犹如坠入冰窟，浑身冷得发抖。
梦里那个他………究竟都干了些什么啊！
如果周叔知道…………不，不能让他知道，永远都不能！
否则，他和幺幺一点可能都没有了！
等他从自己思绪里脱离出来时，那边周有民已经继续讲了起来：
“第二回………就是几个月前，我家幺幺落水那天！”
这句话一出口，堂屋的氛围不知不觉间再次朝着一个奇怪的方向发展。
说实话，对于周幺幺落水这事儿，在场所有人都清楚。
多亏了他们好奇心强，又爱到处打听消息的家属，以至于连摘莲子的内情都知道。
这事儿本来也不怎么尴尬，毕竟两家都退婚退干净了，往后婚丧嫁娶一并不相干。
可问题在于…………双方当事人都在现场，周有民这句话，几乎是直愣愣将巴掌甩在了许彦脸上。
都在一个村住着，也不好完全不顾全人家面子。
故而一个个都把头脑袋垂得低低地，盯着自己脚尖看。
反而双方当事人周有民和许彦，都跟没事人一样泰然自若。
“我当时和我家老大在田里上工，也是毫无预兆的哪种，突然间心绞痛地厉害！因为有着前一回在，我立马怀疑是我家幺幺可能出问题了，就急匆匆往家赶！可回了家，到处找不到人。”
“那会儿心就像放在火上烤一样，又焦急，又恐慌！我家幺幺当时如果没了，只怕我自己也活不下去了。幸好…………”说着，心疼有民紧紧抓住姚堇年的手，眼里泛着点点泪光。
哪怕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周有民回忆起来还是后怕的很，连带着整个嗓音都在颤抖，“幸好………有你，堇年。”
“幸好你救了幺幺，救了我们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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