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番外：攀花分袂
以一敌八、英勇无畏的祁少城主当晚就被罚去跪祠堂，訾洲城主勒令他抄家规三遍，抄不完不允许吃饭。
“你真能耐了，送你拜名师学剑术武艺，是让你学成去殴打同窗的？”
那头头是离冬城少城主，名唤王霸天，离冬城城主的第八个儿子。本来要取八天的，因姓王，叫王八天不好听的缘故，才换成霸字。
离冬城是相邻訾洲城最近的一座城池。两城暗地里常常争夺水源矿产，商业路线控制权，还有一些历史上遗留下来的领土争端，外加意见常常不和，两位城主的私交向来一般。
中州十一城为一家，尽管你看不上我，我看不惯你，也努力保持着明面上的和气，将关系维持在水火不容之间的微妙平和区间。
实则暗潮涌动。
祁晏怀笔直跪在蒲团上，抄家规的同时不忘回话。
“王霸天他欺软怕硬，最是喜欢拉帮结派，暗中欺负同窗伴读和家族势力不及他的同窗。今日还欺负到我们家来了，这我不得出手吗，青……我的伴读是他能打的吗。他折损了我的颜面，外加之，这种事他干过的也不止一桩两桩了，我早看他不惯，打他那也是替天行道，惩恶扬善，伸张正义，扞卫墨林斋的……”
祁城主冷笑着打断他：“成语挺会用啊，书都读到这里去了是吧。那么请问，熟读兵书的祁大侠，还记不记得被你抛之脑后的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八个字啊？”
祁晏怀动作不停，“记得记得。当时情况紧急，儿子一时没忍住才动了手。”
祁城主把一只手背摔进另一手掌心，来回踱步，“难道你爹我当年情况不紧急吗，老婆都快被抢了，我都能忍住冲动，沉着冷静，从容不迫地应对，实属大家风范！事后才给那王铁蛋套个大黑麻袋揍了去，月黑风高夜，才是套袋打人时。”
祁城主咋舌，摇头感叹：“啧啧啧，没有你爹我当年的风范呐。”
祁晏怀闻言抬头，语气带着些疑虑，“听娘说，您是直冲离冬城城主府，踹开王铁蛋的房门，给人家套了黑麻袋后打的人？”
“咳咳咳！”被揭了短，祁城主下意识抬指撇了撇鼻尖，颇为理直气壮的，“那还不是因为不想看到他那张脸。”
“……”
真是好一个大家风范。
祁晏怀做出总结：“总之，您比我虎多了。都说虎父无犬子，我这完全是继承了您的衣钵。”
“你爹当年那是事出有因，你这又是怎么个事，就算对方欺负你的伴读，折损了你的颜面，你就因为这个缘故，不管不顾的，明目张胆的连打八人？这个理由根本站不住脚，不处理好很容易加剧两城之间的矛盾。”
“倒是有一个很好的理由。”
祁夫人牵着裴质青进入祠堂。
祁城主脸色登时变了，三步做两步上前，“夫人怎么来了，今晚天亮也不知道加件披风……等等！”
他盯着裴质青手里的食盒，质问起来：“说好的不抄完不给吃饭，你提着食盒来干甚？”
裴质青捏紧食盒，下意识看向祁夫人，在得到一个鼓励的眼神后，才回道：“祁伯伯，是我没吃晚饭。”
他小步跑向祁晏怀，也学着他，拿来一个蒲团坐下。
随后将食盒中的小碟一一摆出来，拿起一块糕点，装模作样地掰一角吃一口，就双手捧到祁晏怀的嘴角处。
“哥哥，这个桂花糕我不喜欢吃，你来帮我吃掉吧。”
说完。
他转头看向祁城主，一本正经解释道：“伯伯，您不要误会。我只是不想浪费食物，所以才让哥哥帮我吃掉的。”
“……”
祁夫人拉住祁城主。
“今日的事我都了解清楚了，就说青青是我们家的童养媳，小晏未来的老婆，这打人的理由不就站住脚了吗。他们先欺负人，是他们理亏，但小晏揍人也不对，明天上门道个歉。”
“也罢也罢，就依夫人之言。近来北境不太安分，避免节外生枝，伤了和气，还是尽早和解为妙。”
那边，裴质青已经毫无顾忌，直接拿出底层的饭菜，一口口喂给祁晏怀，笑得很开心，“哥哥快尝尝这个松鼠什么鱼，很好吃的！”
“松鼠鳜鱼。”
“对！就是这个！还有这个板栗鸭，板栗软糯香甜，也很好吃，哥哥快尝尝。”
简直……简直没眼看。
祁夫人扯了扯他的袖子，“就让青青在这陪小晏，夫君陪我去散步消消食？”
两道走远的脚步声已经彻底听不清。
裴质青撑着下巴，纠结片刻，还是再次道了歉。即便祁晏怀已经说过没关系，他还是过意不去，是他夸大了事实，才导致后来的一切。
“这关你什么事，人是我打的，是我想替你出头。做错事就该受到惩罚，跪着抄三遍家规其实也不算什么事。”
裴质青一脸苦恼，“唉，要是我会写字就好了，这样就能替哥哥你分担惩罚了。”
裴质青拿起毛笔写下几个刚学的字，比对一番后发现一个问题，惊讶的说：“哥哥哥哥，我们写的字长得不一样啊！”
“当然长得不一样了，等青青以后学有所成，能模仿哥哥的字迹，那时就能帮我分担分担了。”
“好的哥哥，我一定好好学写字！”
两位少城主和解以后，两城民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原来訾城少城主身边那小跟班，是他家的童养媳啊！
—
天殊四年。
北境再也按捺不住狼子野心，而宁容城城主早已生出二心，联合北境执政者，前后包围訾洲、离冬二城。
尽管二城团结一心，却是不敌。
待其余城援军赶到时，訾洲、离冬二城已被血洗。
历时两个月，援军终于击退北境。
清扫战场的援军，在訾洲城主府密道中，发现三百多名幸免于难的妇孺老少。
—
深山老林，破败庙宇。
跳跃火苗贪婪地吞噬着枯枝，烟雾袅袅升起，火光映照着斑驳的墙壁和破败的神像，神像金漆已然剥落，露出原来的石质本体。
与布满蜘蛛网的四周格格不入的是，神像和供台上的灰尘被人擦过，神像前还摆着三个干净的野果。
裴质青虔诚地拜了三拜，就将野果一一拢入怀中，“时间够了，可以吃了！”
那边，祁晏怀也处理好闯入的野猪，幸好野猪个头不大，练了三年武术的裴质青几棍子就轻松打死。
祁晏怀从包裹中拿出干粮递给他，同时接过野果，“先吃这些垫垫肚子，烤猪肉快好了。”
裴质青有些担忧地看向他：“……哥哥，你也吃。”
祁晏怀牵唇笑了笑，“放心吧，身体可是本钱。距梧州城还有五日的路程，等到舅舅家，我们就不用再过风餐露宿的日子了。”
“总有一天，我们一定会为伯父伯母还有訾洲士兵百姓们报仇的，让他们血债血偿，以命抵命！”
裴质青低头吸了吸鼻子，“我以后要当大将军。”
话语中透露着前所未有的认真。
“保护哥哥，保护中州。”
嘎吱——
火舌渐熄，树枝被踩碎的声音在夜色中格外清晰。
两人顿时警惕看向烂了一半的双开门，原来是一个白袍男子，看不是野猪等猛兽前来冒犯，两人这才将提起的心放回原处。
那人面容清俊，目光深邃清幽，提着青灯一盏，周身散发着清风道骨的气质。三千白发在夜风中飘动，更添几分出尘之姿。
他笑眯眯道：“两位小友晚上好啊，不知可否蹭一顿饭？”
祁晏怀重新燃起火堆，裴质青将剩余的野果递给他。
离开前。
那位白袍男子向两人告别：“谢谢两位小友的款待。”
裴质青抬头问他：“这位叔叔，要不要带些干粮路上吃？”
“哈哈哈，谢谢小友的好意。”
男人揉了揉裴质青的脑袋。
“有缘再见。”
飞升成神后，裴质青一眼便认出，神位上的那位主神大人，可不就是那夜破庙中，匆匆而来，展袖而去的白袍男子吗。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
天殊十三年，三月中旬。
北境再次来犯。
中州皇城，太傅府前。
一阵疾风骤起，尘沙飞扬，乌黑亮丽的骏马驰骋而来。少年将军一身朱红色战袍，头盔上的红缨随风飘动，更衬得他潇洒恣意。
只见他勒住缰绳，那骏马昂扬嘶鸣，前蹄高高扬起，而骑马者稳坐于马背，双眸明亮如星。
少年将军翻身下马，眉目柔和地看着祁晏怀，问：“太傅大人，分别在即，可有话赠予我？”
祁晏怀扬唇笑了下，从小厮拖着的花瓶中折下一枝桃花，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此枝寄相思，盼君早日归。”
“我也有一句。”裴质青笑盈盈接过，顺势将他的手握住，意有所指道：“哥哥，再过几个月，我可就十九岁了。”
他顿了顿，在一众驻足观望的目光中，将他紧紧抱住，在祁晏怀耳畔笑着低语。
“待我归来，成婚可好？”
“好。”
周遭人声鼎沸，他们只能听到彼此的心跳。
时年五月。
裴姓将军领兵二十万，击退北境敌军，得君王令，攻破北境临月城。
再半月。
破北境厉越城。
归顺者一概不伤，好生安顿无辜百姓。
北境派使臣谈和，中州与北境签订和平共处条约。
班师回朝当日。
彩云汇聚，瑞气千条。
一道光芒从天而降，将裴姓将军笼罩其中。
只见他缓缓升空，最后化作璀璨圣光消失于茫茫云海。
飞升成仙。
天殊十五年。
天光再现，又一人得道飞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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