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医人先医心，救人后救病
当报告呈递到卡尔的办公室里时，监狱里已经收监了差不多两三百人。这么多人监狱根本塞不下，于是狱卒只得找了一块平坦的土地画了一个圈当做临时关押所。
贵族们个个都不可一世的呆在监狱里。虽然有证据证明他们的罪恶，但是法官完全可以网开一面，他们很可能的得不到应有的惩罚。
卡尔看着报告，笑了笑。
“没想到他们还真敢这么干！”
“传令，老子踏马的要亲自来审理他们！妈个巴子的，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
卡尔让士兵张贴告示，准备三日后公开审理这些罪犯。
……
灾区较为边缘的中心地带，苏水寿所在教堂。
“快看呐，星星出来了。”一个女人说道。她在地下室卖身早已不知道多久了，这是她好久以来第一次再看见星星。
苏水寿救了一些女人，在主教的安排下，她们至少是活下来了。
但还是饿。
这些可怜的女人们蜷缩在一个角落，几乎都不想说话。刚刚喊“星星出来了”的女人在兴奋和新奇感褪去后，也被饥饿感立刻包围，于是都沉默不语。
主教在教堂顶看着这些女人，对着身旁的苏水寿说道：“小兄弟，放弃吧，你救不了她们所有人。”
苏水寿沉默不语。
主教看着苏水寿说道：“你已经很累了，就先去休息吧。”
“好。”
看着疲倦的苏水寿，主教想起了曾经的自己。他也曾这般热血沸腾，直到现实给他迎头痛击。
“很抱歉我忘记了初心，我只能救下我教区里的人。”
看着苏水寿离去的背影，主教倒是和自己和解了。
“以前的我看到现在的我，他应该会安慰我说辛苦了吧。”
主教也很累了。
第二天。
苏水寿端来一些稀粥，给到当初救下的女人。她们并没有像饿死鬼一样的吃着食物，而是细嚼慢咽的吃着。
或者说，饥饿驱使她们机械的吃着食物，实际上由于长久的缺食，她们已经患上了厌食症。
可怜，她们出卖了自己的灵魂和肉体，在资本家的剥削下却连温饱都无法维系。
顶多也就让她们饿不死就算好了。
看着眼前的姑娘，苏水寿十分心痛。
卖花姑娘原名叫多莉亚，由于父亲丧失劳动力被工厂扔出来后，她家里的主心骨便没了。她也曾试着反抗过命运，可是在那个时光里，女人几乎没有平等的工作机会，工资一直被开一半，还会被克扣。更何况工厂还不要她们。她试着挽救过自己的生活，结果是毫无作用的。
后来她在这个悲哀的时代还是慢慢的走向了她所注定的结局。
苏水寿也曾找过她，但是报告却说她早已经死了。
他清楚的记得报告里写的字，写着她的近况，她的神色与哀伤。他那时是多么的痛心疾首？
他又一次看到了卖花姑娘，又一次见面何尝不是一种幸运呢？
他清楚这报告为什么会说卖花姑娘死了，家里人肯定不会让他去寻她。亦真亦假的谎言才是最好的借口。如果全真，那么这不符合苏家家族利益，如果全假，苏水寿不是傻子，他看的出来。
一张写满了她悲惨历史的报告再加一份死亡通知书就很好的解决了这件事。这场谎言原本是天衣无缝的。
可惜命运弄人。
“慢慢吃。”苏水寿对着这些女人说：“饥饿太久不要吃太急，对身体不好。”
按道理，饿了很久的人最好不要立刻吃东西，先喝一点糖水等压压肚子更好。没有糖水，那么也可以选择粥类食物。因为粥类食物比较容易消化，不会在人的胃部滞留太长时间，而且在饥饿的状态下进食一些粥类食物，可以快速摄入里面的糖类物质。同时本身粥类食物相比其他的食物更有养胃的作用，在饥饿状态下喝粥也不会对胃部造成损伤。
“这些女人情况不容乐观。”主教看着苏水寿说道：“若不及时治疗，可导致严重的营养不良与极度衰竭。”
主教的声音渐渐的低了，说道：“她们很可能会死。”
这并不奇怪，灾区饿死人很正常。
“她们长久吃不饱，导致很多系统濒临崩溃。饿多饿久了，身体被出卖，精神上也没有追求，于是话也不想说，事也不想做，命也不想要了。她们有可能寻死的倾向。”
主教说道：“通俗点说，就是人不知道怎么回事的就没了。”
“我不是医学生，先生，还望先生救救她们！”苏水寿知道主教是学过医学的，主教就是基督教会的医生兼教师。
“医人先医心，救人后救病。”主教说道：“我可以给她们食物，可以帮她们恢复，指导她们康复训练。但是我在心理上无法帮助她们。如果不能激发并维持她们对于生的希望，那我也无能为力。”
“除非选择采用强制性治疗。但是她们又不是精神病人，我们有什么权力限制他人自由，决定他人命运？”
苏水寿沉默不语。
主教接着说道：“医生最难治疗的是心病，对于心病，我也无能为力。”
旧社会把人变成鬼。
苏水寿看着主教，愤恨的说道：“天灾人祸，天灾人祸，说是天灾，其实人祸。这该死的社会，这可恨的世道！难道我们底层人就没有活着的权力了吗？一群吃人吸血的蛀虫！我们总是要拿回属于我们的一切……”
苏水寿在心底里更憎恶这个不公的世道了。
主教一脸疑惑的看着苏水寿。
他心想：“你说我们底层人，如果金帐汗国的王公贵族都算是底层人，那么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人算是贵族了。”
不过他倒也觉得正常，好像苏水寿从来没有打心底接受自己的贵族身份。
“那么你觉得皇帝不好，又有什么办法呢？”主教是和平保皇派。相对来说，与其让自己的祖国经历动荡的革命或是混乱的改革，他还是选择支持维持现状。
“我更相信共产主义！推翻剥削者，让人们做自己的主人！”苏水寿说道。
“什么是共产主义？”
“共产主义就是……”
苏水寿和主教大体讲了一下共产主义的基本情况。
“哈哈哈，你这些东西倒是和理想主义者差不多。我只能说愚蠢。”主教笑着，然后立刻冷脸严肃平静的接着说道：“你说的共产主义什么时候能够建成？十年？二十年？三十年？还是一百年？一千年？一万年？柏拉图的理想国提出两千年了吧？孔夫子的大同社会也有两千年了吧？东方和西方哪一个真的成了？共产主义里的话和以前人们说的有什么不同吗？你说的共产主义的实现生产资料社会所有制，各尽所能，按需分配。这个和大同社会的全民公有（包括权力公有和财物公有。其中权力公有的口号是'天下为公'。具体措施是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有什么不同吗？”
“我不是打击你的信心，可是你们说的这些话千年前早已有，千年后必再行。这就像是轮回一样，从古到今，你们看看下边这些所谓的贫农贱民有什么变化吗？和千年前有什么不同吗？”
“谢谢你的乐观，但请收起你的希望。最痛苦的不是黑暗，而是见过光明后的迷茫。”
主教说道：“就像你现在救了这些女人，但是她们在精神里实际上并没有得救。这怎么不算是又一次伤害呢？”
苏水寿说道：“我知道，当一束光照进了黑暗，那么这束光便有罪。但这束光如果永远不离开黑暗，那便是救赎。”
“既然在给她们选择的时候，她们选择了离开那个鬼地方，那么我就有理由相信，她们在心底里依旧渴望光明。”
两个人谁也不能说服谁。
他们因为灾荒走到了一起，可惜道不同不相为谋。
“那么，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苏水寿说道：“我相信这一抹红色可以救我的祖国。”
“尽信书不如无书，你们的理论太过于空想，即便是我这个唯心论的神职人员都觉得不可能。我建议你们还是办实事的好。”
“感谢你的批评，我会改进的。”
两个人握了握手，随后分开了。主教去寻找草药治疗病人，而苏水寿则是进行心理治疗。
说起草药，肯定很多人不知道啰萨帝国其实也有着悠久的中草药使用历史，最早的中草药记载可以追溯到其乌拉尔地区的萨尔马特文化。
除了历史悠久，其中草药的应用范围也非常广泛。草药主要用于保健和治疗疾病，涉及到消化系统、神经系统、呼吸系统、心血管系统、泌尿生殖系统、内分泌系统等多个方面。除此之外，中草药还被应用于其他各个领域比如香料、染料等。
同时，由于帝国地域辽阔，自然条件复杂，不同地区的田野、山坡、森林、湿地等自然环境都能孕育出属于当地的特有中草药。
主教经常亲自去外边寻找药草，一方面是身旁没多少人认识草药，安排下去寻找草药的效果也不会很好。另一方面就是灾荒虽然已经开始缓解，但是情况依旧不容乐观，主教有必要亲自去看看教区里的工作做的如何了。
苏水寿则是留在教堂，对刚刚得救的女人进行辅导。
苏水寿在大学里学的是法律，对于沟通这件事他也是手到擒来。这些女人在他的开导下心理情况逐渐好转。
最明显的标志就是哭。
在苏水寿的安慰下，她们几乎都哭了出来。
哭出来吧，哭出来吧。哭出来不会让情况变好，但是能发泄心中的累。一场简简单单的泪目能够减少心中的苦闷。
真正的求死者不会哭泣，因为他们不会以此换取同情亦或是排解苦闷。
她们的脸庞看起来很多肉，其实都是浮肿。长期的营养不良外加见不到太阳的惨白给人一种病态的美感。出卖身体的她们身上都有或多或少的伤痕，抓的，挠的，咬的和打的四青八紫，五彩斑斓。她们的眼睛里有一种极其害怕的外壳，在这些外壳下是对于美好生活的向往。
苏水寿看着她们，心里痛啊。
一个女孩子做妓女是谁的错？是她自己恪守不了底线呢？还是环境差的实在无法生活？如果她是自己拜金导致的，那这是她的嘴。但如果是社会导致的，便是社会的罪。
她们的哭声很小声，几乎是抽泣一般。她们很累，不论是精神上还是身体上。
良久后，她们缓过来了。
看着苏水寿，她们依旧没有开口说话的欲望。
她们被折磨的太久了，不敢轻易相信他人。
“没关系，我一直在。”
苏水寿这般说着，随后退出去工作了。
她们需要自己的空间。
……
卡尔所在办公室。
夜晚，他正在处理当地事务。事情很繁杂，作为专员，他需要整理很多事。由于官员大多数都是中立派，既不想和当地贵族作对，也不想和这个专员对峙，所以很多事情他们都会摆烂，并不全身心投入。这也就导致卡尔的事情很多，还没多少人分担。
“将军，这是卷宗。”士兵叩门，进入，把手上的书卷放到了桌子上。
“嗯，好。”
卡尔头也没抬的继续工作着。
军队里的士兵大多数都是文盲，卡尔只能选几个认识些字的军官来帮忙。卡尔和军官们一起在这间狭小的房间里工作，堆积如山的纸张证明了工作量的巨大。
士兵敬了个礼，随后退了出去。
“将军，你看看。”一个军官发现了一些猫腻，把错漏指给了卡尔。
“粮食收支不对。”
军官把卷宗给到了卡尔。
啰萨帝国的粮食生产量巨大，其中存粮也很多，但在这卷宗里却有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书卷上说1845年一月刚刚发生灾情的时候就已经开仓放粮了，但是在我们的调查里，区政府根本没有采取有效措施。我怀疑粮仓里已经没有粮食了。”
“什么意思？”
“倒卖。”
卡尔看着这个军官，一字一句的吐出了自己的看法：“这可是死罪，你是说他们贪污已经如此明显了吗？”
“很可能。”
“天啊！”
还没等卡尔说完，士兵急匆匆的敲门跑进来。
“将军，将军！大事不好了！”
“急什么？慢点说。”
“监狱失火了！”
“什么？”
窗外，一抹明亮的红燃烧了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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