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只是当时已惘然10
一直到下了山，陈袖才回头看了一眼。
观星寺的方向浓烟阵阵，传来一阵阵喧嚣。
他心口的那股郁气散了些，担忧却又浮现了出来。
遥遥她那么盼着回去，若是知道，这一切都是那个“高僧”骗她的，心中该有多绝望呢？
方才那人为了活命，将二人的勾当说得清清楚楚。
那所谓高僧，从前不过是个招摇撞骗的骗子罢了，去年的时候辗转到了京城，机缘巧合之下二人相识。
他自己是个无所事事的闲汉，与那骗子倒是臭味相投。听那骗子说他从前给人算过命，他忽然有个了想法，同骗子说了，二人当即一拍即合。
那骗子剃光了头发，不知从何处偷了一身袈裟穿上，去了观星寺当和尚。
而他在山下四处说，观星寺里来了个极厉害的高僧，向他祝祷祈福十分灵验，尤其是妇人求子，他自己的媳妇便是去求了那高僧之后便有了身孕。
许多无子的妇人听了，便抱着死马当做活马医的心态去了观星寺。
那骗子先是装作一本正经地听妇人说完，然后便借口去后院的柴房里帮那妇人做法，将妇人诓骗过去之后，用他寻来的药迷晕妇人，二人轮流进行奸污。
那药无色无味，妇人醒来之后也全然不会知道发生了什么。即便是感到身上有些不对，也不敢声张，只能匆匆下山回家。
而被奸污的妇人多了，竟真有几个怀了身子。这样一来，反而更落实了高僧的名号。
至于苏遥，那人哭着说道：“那女子满口胡话，他便也仗着自己多年来为人算命的本事，顺着她说了几句。原本这样一看便是出身名门的姑娘，我们是不敢碰的，但她长得委实好看……”
听到这里，陈袖一刀结束了他的性命。
接着他便将二人都拖入了柴房，一把火将柴房点燃了。
做这些的时候，他的心中盈满了怒火，而这会儿下了山，微冷的夜风吹在了脸上，他终于冷静了下来。
他要怎么同她说呢……
陈袖满腹心事，脚下不知不觉走到了大哥家门外。
天色已经微微亮了起来，院子里有了动静，没一会儿，大哥提着一桶泔水，打开门便要向外泼。
看到他，大哥一愣，手腕一翻，那泔水险险地擦着他的身子泼到了地上。
“你小子来了怎么不进来？”大哥抓住了他的胳膊往里拖，“你来得倒是巧，你嫂子煮了面条，进来一起吃一碗！”
陈袖顺着他的力道进了屋，嫂子见了他，不由翻了个白眼，扭身进了厨房。
“你别理她，”大哥讪讪地笑，“昨儿我又喝多了，她正跟我生气呢！”
陈袖倒是觉得嫂子的态度是应该的，毕竟大哥几乎日日都会喝醉，而偏又只有他送过大哥回来，嫂子不喜欢他是应当的。
“出了什么事？”大哥拉着他坐下，给他倒了一杯热水。
陈袖沉默许久才开口：“大哥，若是一件事，嫂子心心念念想了许久，可就在事成的前一天，忽然发现一切都是旁人骗嫂子的，你……会怎么做呢？”
大哥“哼”了一声：“我砍了那个骗子！”
“已经砍了，”陈袖说道，“那嫂子受骗的事，你会告诉她吗？”
“人都砍了，还告诉她做什么？”大哥“哼”了一声，“这世上又不是只有那骗子一个人有她想要的东西，我再帮她寻一个，寻到了给她不就是了？等等，你不会真的砍了人吧？”
陈袖笑笑：“怎么会，我胡说的。”
他接着说道：“可那东西，这世上兴许根本没有。”
“没有么？”大哥沉吟片刻，还是摇了摇头，“那我更不能告诉她了。”
陈袖微微蹙眉：“为什么？”
“她想要那东西呀！”大哥一摊手，“若是知道这世上根本没有，岂不是要伤心？要我说，不如告诉她那东西被我弄坏了，她兴许会同我生一场气，但生气总比伤心好，是吧？”
陈袖也说不出是不是，他不想让她伤心，也不想让她生气。
大哥拍了拍他的肩膀：“人嘛，总要抱有希望的。若是连希望都没有了，那活着多没意思啊！”
正说着话，嫂子端了两碗面进来，一碗放在了大哥面前，另一碗重重地放在了陈袖面前。
“吃吧，”她没好气地说，“锅里还有，吃完自己盛！”
陈袖谢了一声，用筷子挑起面，露出了埋在下面的荷包蛋。
“快尝尝，”大哥殷切地说，“你嫂子煮的面，好吃着呢！”
陈袖笑了笑，将面放入了口中。
嫂子依旧板着脸，大哥吃了一口面，做出了夸张的表情来。
“太好吃了！晶娘，你这煮面的手艺，比御膳房的御厨都要高！”大哥给陈袖使了个眼色，“你说是不是？”
陈袖险些被呛到，对上大哥的眼神，连连点头。
“嫂子煮的面真好吃，”他真诚地说道，“是我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了。”
嫂子最初还板着脸，很快就在大哥的连哄带骗下破了功，“噗嗤”笑出声来。
“吃饭还堵不住你的嘴！”她嗔了一句，又对陈袖说道，“明儿家里熬羊汤，你也过来吃！”
陈袖笑着应了。
吃过了面，大哥要去宫中当值，陈袖也该回兵营了。
在路上，大哥又提了起来：“明年怕是要打仗，你们这些人都要上战场的。你之前不是说有喜欢的女孩儿？说说是哪个，我让你嫂子上门去给你说个媒，最好在你走之前就订下来。”
陈袖闷着头向前走：“还不知道我能不能活着回来呢。”
“就是不知道你能不能活着回来，所以才要赶快订下来！”大哥说道，“尽快成亲，到时候你再加把劲，指不定弟妹就能怀上，到时候万一你真死在了战场上，也能给你留个后。”
陈袖先是红了脸，随后摇了摇头。
“不行，”他说，“那样太委屈她了。况且我现在还只是个小卒，我……我配不上她。”
“啧，”大哥重重在他背上一拍，“你小子总是想太多了。你现在不着急，等你走之后她成了亲，你就等着哭吧！”
陈袖笑了起来。
“只要她过得好就行。”他的声音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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