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第二世（10）
“阿殊，你还要躲着我吗？”阿锦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他的身形顿了顿，却始终不肯回头。
其实从最开始，阿锦看到人群中的那一抹与阿殊相似的身影时，便开始怀疑他是不是会来。
再加上，他感受到镇上有一股熟悉的气息，十分确定那人就是阿殊。
但是他每每想要寻着那道气息，找到他的时候，那个人却突然消失不见。
直到刚才，他在酒楼确切的看到了阿殊，他上前准备喊住阿殊时，却见阿殊在看到是他的那一刻，直接跑了。
阿锦依旧紧追不舍，直到阿殊面前无路可走，他便说出了开头的那一句话。
就算是分隔一年半，他还是能认出阿殊的身影，他们是从小一起长到大的师兄弟，怎么可能认不出彼此呢？
见他站着一动不动，阿锦心中焦急万分，想要上前拉住他，阿殊却在此刻突然开口，“不，我不想见你。”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悲怆，似是因为今天的事情，让他感到心痛不已。
“为什么，阿殊，你难道不想见见我吗，这一年多你到底去哪里了，我一直在找你。”
阿殊不由冷笑一声，“找我？”
“师兄新婚燕尔，有娇妻陪伴，如今又有了孩子，哪里会想起我？”
阿锦蹙着眉，不解的开口道：“我什么时候有了孩子？”
阿殊先是一愣，随即冷笑一声，嘲讽道：“师兄在我面前装什么，先前我问你是否碰过那个女人，你自己亲口说的，难道她没怀了你的孩子？”
“如今细细算来，师兄的孩子怕是已经会走路了吧。”
阿锦微微皱眉，眼中流露出些许疑惑和困惑：“我与阿兰并无夫妻之实，更无孩子，阿殊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听到这句话，阿殊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满脸惊愕地问道：“你说你没碰过她，也没有什么孩子？”
阿锦郑重地点点头，语气坚定地说道：“我不知道阿兰跟你说了些什么，但我的确没有与她发生任何关系，至于孩子更是无稽之谈。”
此时，阿殊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希冀之光，然而，瞬间他的声音又变得冰冷起来：“师兄，你现在连骗我都不愿意好好骗了么，我明明看见她与你一道下山，你们还有说有笑的，难道这一切都是假的吗？”
他明明亲眼所见，阿兰跟在他身后，和他一起有说有笑的，这又做不了假。
原来今天阿兰来找他，被阿殊看到了。
原来是这个原因，他才躲着自己。
阿锦低笑着摇头，“不是的，我跟阿兰早在半年之前就已经分开了，她今日来找我是为了和离。”
“我与阿兰之间本就无感情，之前约定好的她若是遇到了心上人，我便会放她离开。”
听了阿锦的话，阿殊不由瞪大双眼，不可置信的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师兄不会在骗他吧，他真的跟那个女人和离了，他真的没碰过那个女人吗么，这一切都是那是假的。
“自然是真的，我骗你做什么，你若不信便可去问阿兰，她很快就能成婚了。”阿锦心中暗自叹口气，阿殊尽管知道他已经二十了，但到底还是个孩子。
“不了，我信师兄。”阿殊眸色染上几分欣喜，露出了久违的笑颜，“师兄说什么我都信。”
说什么都信，这小子，明明刚才自己说话，他还觉得自己是在骗他。
真是个滑头的鬼小子。
“阿殊，随我回去吧，跟我讲讲你这一年多到底去哪里了。”阿锦自然而然的揽过他的肩膀，带着他上山。
当阿殊说起他这一年多的经历的时候，阿锦对他满是心疼，没想到他这一年多居然经历了这么多。
阿锦很高兴阿殊能回家，刚回来的那几天，他每天都亲自下厨给阿殊做好吃的，但他的厨艺实在是一言难尽，做出来的饭菜不是太咸就是太淡，或者干脆就烧焦了。
但是阿殊每次都会很捧场的吃完，并夸赞阿锦做得很好吃，这让阿锦感到十分满足。
他倒是在阿兰面前也露过一手，只是从那以后，阿兰就再也没让他进过厨房，直到后来山上就剩他一个人，他也没什么机会多尝试。
两人之间的关系，仿佛又回到了少年时的兄友弟恭，除了会提及一些关于修炼和生活上的事情，阿锦对其他事情则绝口不提。
每当阿殊有意无意的提起那些事情，阿锦也总是巧妙地转移话题，久而久之，阿殊也逐渐放弃了这个想法，不再主动提及这些事情。
保持现在这个样子，不管是对他还是对师兄，都已经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了。
就算阿殊知道，自己可能永远无法得到师兄的回应，但就这样一直在一起，就已经足够了。
执念这个东西，犹如附骨之蛆，一旦种下，便难以根除。你越是纠结于它，它便如影随形般纠缠着你，让你无法自拔。倒不如洒脱地放开手，或许能获得一丝解脱，至少不会让人活得如此疲惫不堪。
回了望云峰之后，阿殊明显能感觉到自己的心境有所变化，之前一直蚕食他的心魔，也许久未再重现。
就在他以为，他不会再看到心魔的时候，直到他回到山上的第五个月，他又开始做起了噩梦。
他时常在半夜惊醒，梦境中的那些画面在他脑海中不断回放，那种真实的感觉让他后脊发凉。
那段时间，阿殊每每看到他师兄的时候，眼神都会刻意闪躲，心绪起伏。
他梦见他的师兄死在了他的面前，而杀死师兄的那个凶手，就是他自己。
梦里，他不顾师兄的挣扎与哀求，一只手无情的刺穿了师兄的胸膛，大片血液顺着他的指尖滴落在地，他最爱的师兄倒在了血泊之中，彻底失去了生命的气息。
一连几个月都是这样的一个梦，梦里他如同行尸走肉般，一次次用手刺穿了师兄的胸膛，一次次的看着他的师兄倒在血泊之中渐渐没了呼吸。
“不……不可能！”阿殊喃喃自语道，“我怎么可能会杀了师兄呢？他可是我这辈子最爱的人啊！我绝对不可能对他下此毒手！”
若是偶尔一次的噩梦，或许会让他觉得荒谬，可若是每天晚上都做相同的一个梦，那便会让人的情绪产生崩溃。
一开始的他还能强撑着无事，可直到后来那些梦境中的画面反复在他眼前浮现，几度让他崩溃。
他心性本就不稳，反复的噩梦让他的神经一直处在紧绷的状态，所以才会在看到真实的阿锦，会觉得有一瞬间的恍惚，会不由自主的盯着他胸膛的位置看许久，也会下意识的躲避他的目光。
看着逐渐消瘦的阿殊，阿锦不由询问道:“阿殊，你最近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差。”
阿殊现在的状态，是个人都能看出不对劲。
听到熟悉的声音，阿殊不由抬眼看向阿锦，只是这一瞬间，他仿佛看见了那个在梦境中那一片片杀死浑身是血的师兄。
“不，别过来。”他尖叫着，想阻止阿锦靠近他，不能再接近他了，不能再接近他，接近他师兄会死的。
阿锦被他过激的反应吓了一跳，他从来没看到过有如此情绪的阿殊。
知道他最近状态不好，总是噩梦缠身，但没想到，他反应能有这么大。
“阿殊，别怕，师兄不会伤害你的，告诉师兄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你看起来如此恐惧，好像害怕我会伤害你一般。
阿锦轻轻地伸出手，想要像小时候一样抚摸着阿殊的头发，安慰他。
但当他的手即将触碰到阿殊时，阿殊却忽然一把推开他，并迅速向后退去，与阿锦保持距离。
“不要碰我！”阿殊大声喊道，声音中带着一丝歇斯底里。
随即，阿锦停下手中的动作，他脸上的表情也些许僵硬，可能是没想到，会被从小养大的孩子，拒绝的如此斩钉截铁。
看着阿殊如此抗拒自己，阿锦也只能无奈地叹息道：“看来你今日状况不佳，不如先好好歇息，师兄改日再来探望你。”
阿锦总觉得阿殊如今的状态有些不太对劲，似乎有点像走火入魔的前兆。但他又不敢确定，于是打算等会，便去寻师父留下的古籍书册，看看是否有与之相似的记载。
倘若阿殊那真的是走火入魔的迹象，自己一定要想办法让他恢复，修仙者一旦入魔那便是万劫不复，他绝对不能让阿殊走到万劫不复的境地。
然而，当时的阿锦并不清楚，这一次分别，将会成为他与阿殊之间，最后一次在他意识清醒时的相见。
从那以后，他们再次相遇时，他的师弟阿殊已经变成了被南铭蛟所操纵的傀儡。
直到看到阿锦离去后，阿殊才突然松了口气，整个人身子一软瘫倒在地。
阿殊意识到自己的确出现了问题，因为寻常的心魔发作，绝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而且出现这种情况，是他从小渔村离开之后才有的，他应该是在小渔村中被了下了什么东西。
难道是那个龙渊？
想起那个让他看着有几分不顺眼的人，阿殊第一怀疑便是他。
因为那个地方，大概也只有龙渊，那个可能是非人之物对他做了什么，他才会毫无察觉。
随着梦魇日复一日的侵蚀着他，阿殊心中隐隐有一个声音告诉他，梦境中所发生的那些事情，迟早会有一天会真的发生。
他会如梦中的那一般，最后无法控制住自己，在亲手杀死自己最爱的人。
尽管不舍，尽管万般不愿，但阿殊自己自己必须要离开这个地方，只有远离了这里，才能确保师兄的安全。
他现在要做的，是去找龙渊那个家伙，问清楚他到底对自己做了什么。
等到第二日，阿锦想去看看阿殊怎么样了，却发现他不在院中，他翻遍了整个山头，也没能发现阿殊的踪迹。
就亦如那年，他下山之后，便再也没了踪迹。
那个少年，那个二十岁的少年，在回山门的第六个月，便再度消失不见。
然而，他并不知道自己的离开成为了师兄心中最深的执念。他的师兄一直在寻找着他，期待着能够找回他。这种执念一度使得他师兄的修为，陷入了停滞。
或许正如那句话所说：当你习惯了一个人总是陪伴在身边，突然间这个人消失不见，那么你的生活中将处处充满这个人的影子。
阿锦不得不承认，他对阿殊并非毫无感情。否则，他就不会在与阿兰的新婚之夜，看着娇羞地望着自己的阿兰，脑海里却充斥着当年在少年房间，偶然瞥见那两具白花花身子，相互交缠的画面。
更甚的是，他竟然会幻想着那画上的人是他和阿殊。虽然这个想法荒谬至极，但正是因为这样，他始终未曾触碰过阿兰。
他对少年的感情是什么时候发生变质的，其实他自己也不清楚。或许是少年亲手为他造剑，或许是少年会吃光他亲手做的所有饭菜，还是其他什么时候……
只是他当时始终不肯承认，不肯承认自己是有情的，甚至丝毫都不肯展露出来。
辜负少年一颗真心的人是他，伤害少年最多的人也是他，其实最不该留在这山上的人也是他。
往事随云烟，那些过往再怎么回想也无法弥补。
阿锦想找到自己的师弟，一方面是想好好回应他，另一方面也是想弥补这些年来自己对他的冷漠。
（这也就是为什么，恢复身份的神尊黎会对魔尊殊无条件好的原因）
只是这一世他终究还是弥补不了了，阿锦再一次看见阿殊的时候，阿殊已经变成了人人口中喊打喊骂的杀人大魔头。
一个心智已经被完全控制的魔修。
而且他们这一次的见面，是在阿锦去参加他师兄委托的，仙门围剿大魔头的行动中，与他对战时遇上的。
若非看到那熟悉的眉眼，阿锦都不相信，那个一直在自己身后叫他师兄的阿殊，竟是他们口中打喊杀的大魔头。
（ps:这个时候的天云宗不过是一个很小规模的宗门，是由阿锦的师兄创立的，因神魔大战，这个小宗门几乎灭族，弟子也仅剩下一脉，只不过香火未断，这一脉弟子一直延续，直到万年以后，有一位弟子重振天云宗，天云宗的名头才彻底响彻六界，世人极少知道有关这一段故事，甚至就连那位重振仙门的弟子，也不知道他们宗门的前身，居然还有一段与神魔两尊的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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