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胆小鬼(番外)
常念的母亲是一位柔弱的美人。
印象中这个总是一脸愁容的温柔妇人从未抱过他,也不曾在他哭的时候哄过他。
常念以为他的母亲不过是没有母爱那种天性,毕竟不是所有父母都是合格的父母。
直到他看到母亲是如何对待沈辞州的,他才知道,母亲是合格的,只是不想做他的母亲。
看到那个女人笑容满面地拥着沈辞州入怀,常念心里是充满嫉恨的。
凭什么啊?明明他才是她的亲生儿子,不是吗?
凡事没有对比,就不会觉得不公。
他原本不知道委屈,可现在的他,生出了强烈的不甘。
那个女人在沈辞州来的时候总会露出很好看的笑,那是面对常念不曾有的,沈辞州的母亲在生他的时候就难产去世了,幼时的沈辞州从来没有感受过母爱,便格外依赖这个与母亲照片长得一模一样的姨母。
一个愿意撒娇,另一个也愿意宠,看上去相处得十分融洽,被晾在一边的常念像个外人。
他太小了,不知道如何排解心里的嫉妒,每次沈辞州一来,他就大喊大叫,乱发脾气,恨不得把沈辞州立刻赶出他家。
小孩子发脾气无非就是撒泼打滚、乱扔东西,常母默默看着常念发脾气,也不说什么,更不去哄他,只是领着沈辞州去另一间房子。常念固执地跟在他们身后哭闹,没有办法的常母就跟着他一起哭,她的哭没有哭声,只是流眼泪,看上去像是一尊哀伤的雕塑。
如果常父也看到了,便会脾气暴躁地直接甩一巴掌过去,嫌他没有教养。
渐渐地,常念便不再这样做了。
因为觉得挺傻的,他哭着闹着,无非是想让常母分一点关注给他,可常母对他从来都很吝啬。
等大了一点,常念终于能明白常母区别对待是缘何了。
这个圈子几乎没有什么秘密,只要有意打听,什么都能知道。他总能听到一些闲言碎语,是关于沈辞州的父母,还有他的母亲。
这些支言碎语拼凑出一个很俗套的爱情故事,青梅竹马,门当户对,情投意合,本是再圆满不过的美事,偏偏青梅是两个,竹马只有一个,姐妹两爱上了同一个男人。
男人爱的是天生体弱的妹妹,姐姐黯然退出,嫁了另一个家世相当的男人,过着没有爱情的联姻生活。
沈辞州容貌肖父,并不像常母早逝的双胞妹妹,而是随了温文儒雅的沈父。
常念容貌也肖父,就连脾气也像父亲,也许这就是母亲厌恶他的理由。
这时候的他已经开始爱上打架,他不再吵闹,而是用拳头发泄着内心的郁闷。
第一次被打得鼻青脸肿回家,那个女人已经认不出他的模样,一边流着泪一边给他清理伤口。
常念其实很讨厌女人哭,他想看她笑。
可这样对他流泪总比不理他好。
可是这样的招数使多了,女人看他的眼神重新变得冷漠厌恶。
常念知道,他和父亲越来越像了。
可他又能怎么办?他在女人面前装不出沈辞州那样的乖巧伶俐、讨人喜欢,没有回应的讨好注定是失败的伪装。
他讨厌沈辞州,身边的所有人都喜欢沈辞州,就连他那严肃的父亲,都觉得沈辞州知礼懂礼。
他那时候就暗暗下决心:以后凡是沈辞州喜欢的人,他常念一定要抢走。
林清就是这时候走进他的视野的,优秀,漂亮,谁都会喜欢。更重要的是,他还是沈辞州的朋友。
沈辞州对谁都好,但能真的跟他做成朋友的人很少。
沈辞州的另一个朋友顾意,看起来花心风流,轻浮中又带有一丝懒散的攻击力,这样的人只适合做朋友。
而沈辞州身边也没有什么突出的异性,所以一开始,常念接近他们就确定了明确的目标。
他要摘下林清这朵漂亮的高岭之花。
本来计划都在平稳地进行着,常念融入了沈辞州的朋友圈子,林清对他的态度也日益变好。
他习惯性伪装着自己,做个乖巧嘴甜的弟弟。
谁知道,他碰到了林愿,一个漂亮又娇弱的男孩子,爱着沈辞州的男孩子。
看到笔记本的那一刻,常念想起了幼时哭闹着的自己,沈辞州就在一旁手足无措地观看,他妈妈的眼里只有沈辞州。
嫉妒燃烧着他的理智,他不容许别人这么喜欢沈辞州。
他想让林愿也看看他。
他一开始就在林愿面前暴露了他的本性,自私而阴暗的雄性知道要怎么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他想去掠夺,他想把林愿的爱抢过来,又要让沈辞州看着,让他也尝尝嫉妒的滋味。
因为知道是在演戏,他和林愿各取所需,他也不必委屈自己,所以他有时候又不完全在作戏,林愿见到的就是原本的他。
没人会喜欢原本的他,常念知道林愿不会。
可林愿真的太乖了,总是任由他索求着,完全不懂怎么去拒绝。
这般柔顺的姿态经常让清醒的常念产生错觉,就好像林愿,天生是来嵌合他的。
可他还是吓跑了他的嵌合体。
严祺的阴谋让他和林愿的关系破碎得更加彻底。
直到林愿去世,警察才查出来严祺为什么要策划那场绑架谋杀案。
查探的过程中追究到了一桩陈年旧怨。
严祺原来姓常,因为其父早年泄露了常家的某些机密被驱逐了出去,剥夺了常姓,好几年后才靠着严祺母亲那边的关系东山再起,投奔了秦家。
他的父母本来都是富养长大的,被常家针对的那几年过得很不好,母亲因为生活落差太大导致精神有点问题,父亲积劳成疾,生活刚有一点起色的时候就去世了。
严祺和母亲相依为命,因为有秦家的帮衬,严祺又和秦涟交上了朋友,也就得到资助能和秦涟上同一所高中,平时也唯秦涟马首是瞻。
但他恨常家,尤其恨跟他在同一所学校耀武扬威的常念,他的父亲就是被常念的父亲驱逐的。
秦涟休学跟常念脱不了干系,严祺没了秦涟这个靠山,在学校里过得不是很顺心。
他本来还可以潜伏着再给常念致命一击,但现在他没有耐心了。
尤其在他听到疗养院母亲跳楼自杀的消息以后,更是直接下了杀心。
他要让常念跟他一样,失去所爱的人。
他没有了未来,常念也不该有。
这些都是常念从严祺的日记本里看到的,严祺故意把一切都写在了日记本里,藏在了疗养院里他母亲的床底,偶然被护工找到交给了警察。
除此之外,常念还知道了一件事。
严祺的父亲知道的根本不是什么机密,而是常家的一件丑闻。
这件事推翻了常念之前对他父母的所有认知。
那个青梅竹马的故事里,竹马喜欢的是姐姐,但之所以没能在一起,是被另一个男人横插一脚,这个男人就是常念的父亲,他下药得到了常念母亲的身体,并且强行娶了常念的母亲。
这些恶毒的文字看得常念遍体生寒,原来这就是为什么他的家里从来没有欢声笑语,母亲也总是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
他的出生根本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错误。
母亲不爱他是对的,他继承了那个男人强取豪夺的恶劣基因。
林愿到底喜没喜欢过他,也已经不重要了。
常念合上笔记本,目光和他母亲的一样悲伤,里面像是揉杂了各种情绪,又好像空洞得什么都没有。
他不配得到任何人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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