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胆小鬼(十三)
“哥,哥——”
隐约听到呼唤的林清勉强睁开眼睛,林愿一喜,“哥,你没事吧?”
头脑还是懵着的林清唔了一声,“发生什么事?”
林愿凑到他耳边,小声言语着,“我们被绑架了。”
这还是林愿第一次主动靠近他,虽然眼下情况不容乐观,但林清那白玉般的脸还是可疑地红了一下。
没有错过这一幕的林愿动作一顿,他几乎想质疑剧情大纲给出的人设,林清真的不是颜控吗?
林清不认识严祺,不明白是怎么结的怨,“他为什么绑架我们?”
林愿低下头,“他好像跟常念有仇。”
提到常念,林清盯着他细密的睫羽,“你还喜欢常念吗?”也不等林愿回答,就自顾自说了下一句,“我让他跟你分手了。”
他似乎又担心自己的态度太强硬,会惹得林愿反感,忐忑地加了一句,“你会伤心吗?”
林愿摇了摇头,他巴不得能跟常念分手,但他没把欣喜摆在面上,实在不是很想与主角团再有什么感情纠葛,林愿努力让林清把注意力放在眼前,“哥,我有点害怕。”
“别怕,”林清安慰人的时候总是干瘪的语气,一看就不熟练,但总归是胜在真诚,“你是我弟弟,我会保护你的。”
本该是感天动地的兄弟情,林愿却不敢感动,他又怪异地看了林清一眼,他哥,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还是说,林清是一个隐形的弟控?
林愿默默地挪远了一点自己的位置,还是少向林清示弱比较好。
他疏远的行为让林清眼里划过一抹受伤的神色,果然还是在意的么?
窗外的天色慢慢黑了下来,林愿等得都有些不耐烦了,怎么回事?他都玩了好几场“最后一把”游戏,还没有人来救他们。
仓库顶上的白炽灯不知何时亮了起来,严祺周围已经散落了一地烟屁股,面上倒也不见不耐烦。
突然,他放在裤兜的手机震动了起来,像是一个信号。
严祺露出一个笑,“终于来了。”
他从口袋里拎出一把刀,蹲下来与地上的两人平视,刀尖的冷芒映照出林愿花容失色的脸,“划一刀,你们谁来?”
林愿不可能让主角涉险,抢先道,“我来。”
明明身子害怕得直发颤,偏偏他的神色那么坚定,像是舍身取义的凛然,严祺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么勇敢,诧异地多看了两眼。
他不是没见过林愿挨打的样子,以前的林愿被秦涟欺负的时候一声不吭,痛得很了,就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没有出息的样子。
他没有强烈反抗过,但也没有求饶过,仿佛什么都愿意默默承受。
林愿这个人,本应该是没什么骨气的。
可现在,生死关头爆发出来的勇气,让他刮目相看。
林清也没想到林愿会这么斩钉截铁,那可是刀啊,林愿为什么要这么快地答应,仿佛都不曾思考,下意识想的就是自我牺牲。
暖意洗涤了心房的每一个角落,然后就是一阵阵的揪痛,他漠视了整整十年的弟弟,居然想用生命来保护他!
可是,他才是哥哥啊。
他用力挣扎了下绳索,反驳道,“不可以,我来。”
严祺举起了刀,林清目眦欲裂,“你别动他!”他第一次用这么大的音量说话,林愿的耳朵都被震到了。
“真是令我感动的兄弟情,”嘴上说着感动,严祺却是撇着嘴的,看着兴致缺缺,很不满意的样子。
他还以为能见到两兄弟推来推去互相出卖的样子,这么温馨的场面,他可不喜欢。
“不过,决定权在我手上,”严祺直视着林愿的眼睛,说的却是,“我选林清。”
客观上来讲,林清体型看着比林愿结实一点,攻击力也会强上一个等级,得要先卸掉他的行动能力。
听到选他,林清松了口气,欣慰地笑了笑。
严祺走过来,眼也不眨地在林清手腕上划了一道口子,口子很深,划到了动脉,血液汩汩地流了许多出来。
林清疼得吸了一口凉气,严祺一边设置自己的手表,一边眼带笑意地瞥着林清惨兮兮的模样,“林少,撑着点,可不要错过待会的好戏。”
林愿挪过去,大腿紧挨着林清的脑袋,想让他把头枕在他腿上,稍微好过一点,他小心翼翼地问,“哥,你疼不疼?”
他温热的泪水滴在林清因为失血过多而迅速褪去血色的脸上,林清的眼皮颤了颤,强撑着精神说了一句,“别哭,不疼。”
纵然刻意伪装了,仍旧让人听得出虚弱极了,林清这样更像一个冰雪铸成的精致娃娃了,脆弱得一碰就碎。
看得林愿心里一片柔软,安慰他道,“你会没事的。”林清是主角,主角光环还是有的,就算只有一口气,也还是会救回来的。
仓库外面多了一些动静,林愿泪眼朦胧地望过去,看见两个彪形大汉像押犯人一般将常念推搡了进来,常念手也被绑住了,眼睛还蒙着厚厚的布条。
严祺打了个响指,那两人就把布条解开了。
突然重获光明,常念的眼睛被白炽灯的强烈光线刺激得眯了眯,视野清晰时,却看到严祺恶劣的笑,以及他身后在血泊里的两人。
林清整个身子都浸在血里,要不是胸膛那里还有微弱的起伏,常念几乎以为他死了。
“林清,林清,你没事吧?”自从林清戳破了他的心思,他就再没叫过哥,脸上的焦急可见一斑。
被他完全忽略的林愿眸色暗了暗,严祺看在眼里,脸上的笑容逐渐扩大,“常念,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吧。”
说完,他背过身来,面对着林愿,灯光投射下,他的影子扁长得像是一杆秤,林愿低下头,他正好在那道被拉长的黑影边缘,仿佛站在某个宿命当口。
靴子靠近了。
暗影将他完全笼罩。
刀刃是冷的,血液是温热的,温热敌不过寒冷,一点点流失,冷得林愿发颤,———严祺当着常念的面割了他的腕。
“这两人,你可以救一个。”严祺给了常念一道选择题。
严祺手上的刀此时已经垂了下来,汇聚在上面的血一滴一滴地落下来,滴答滴答的声音刺激着常念快要崩溃的脑神经,满目的鲜艳红色让他想呕。
他发了疯地挣开身后两个人的束缚,恨不得过去一脚踹死严祺这个变态,就在快要成功之际,常念突然停了动作。
——严祺从腰间掏出了一把枪,黑漆漆的洞口正对着常念,跟拿着它的主人一样无情,“常少,趁我还有耐心陪你玩,你最好见好就收。”
常念听话地安静了下来,野兽般凶狠地盯住严祺。
“常少,给你科普一下,一个人割腕割到动脉的话,会在20分钟内休克,缺血性死亡的话,大概需要两个小时左右。”严祺摸了摸黑色的枪身,这可是他用全部身家在黑市买的宝贝,计划正在一步步实施,他兴奋地全身细胞都在叫嚣。
但现在还不是庆祝的时候,他必须得冷静下来,将自己的游戏规则悉心介绍给常念,“我特意挑了个偏僻的地方,这里得要个十分钟才能跑到大道上打车,而离这里最近的医院大概有四十分钟的车程。”
“你一个人来的,怎么可能救得下来两个人?”
“常少,救谁呢?”
严祺看了看手表,催促道,“你还有五分钟的时间犹豫。”
这更像是个数学题,常念用自己残存的理智快速计算了下,眼睛亮了一下,时间刚刚好,他也有一丝希望可以救下林愿的!
严祺看到他这个样子就知道他心中有了答案,示意把常念的束缚解开。
常念一解开束缚,就径直奔向了林清。
林愿还有气力坐着,他目光平静地看着常念去救林清,又鬼使神差地看了一眼始作俑者严祺。
在一旁看着一切的严祺始终微笑着,脸上的表情像是在说,果然如此。
常念撕下衣服,裹住林清的伤口,想如法炮制地去包住林愿的伤口时,却被严祺制止了,“常少,不能贪心哦。”
常念只能作罢,抱起林清时,他恋恋不舍地看了林愿一眼,眼里满是愧疚,“林愿,对不起。”对不起没先救你,对不起之前欺骗你的感情,对不起我是真的有点喜欢你。
在他怀里的林清动了动,他的意识一直是清醒的,知道发生什么,他不同意常念的选择,气若游丝地阻止他,“救林愿,不然我会恨你的。”
说完这句话,他就彻底陷入了休克状态。
不能再耽误了,常念的脚尖调转了方向,他回头郑重地对林愿说了一句,“林愿,我会回来救你的。”
他做了一个承诺,像是一张空头支票,可能永远无法兑现。
可他,还是承诺了。
如果路上有一点耽搁,他就会赶不上,到时候面对的就是林愿冰冷的尸体。
可是到底还是有希望的,他可以两个人都救下来。
林愿,我会回来救你的。
林愿,你一定要等我。
仓库坐落在森林里,四周都没有路,孤立无援的他像只无头苍蝇,咬着牙在树林里奔跑了起来,拼了命地跟时间赛跑。
喉咙里因为激烈运动涌上一股血气,他分不清是尝出来自己的,还是林清身上飘过来的。
脑子里充斥着“快点,再快点”的念头,不敢去想别的,不敢去看怀里的林清,更不敢回头。
终于,他看到了国道,那里停着车。
他想笑,希望的曙光,他就快抓住了。
可是他又听到了什么。
“砰——”树林里扑腾惊起了一群鸟。
常念木然回头,是他心脏破裂的声音吗?
两行泪从他眼里淌了下来。
他骗不了自己,那是枪声。几乎是一瞬间,停工的大脑快速运转了起来。
他恍然明白了严祺的真正用意。
严祺彻底摧毁了常念的最后一丝希望。
他根本没给过常念选择,一切都在他的算计内,他要给常念一个噩梦,让他一生都沉浸在悔恨当中,生不如死。
他成功了,常念向林愿许了一个他根本做不到的诺言。
“林愿,我会再回来的。”
可是,林愿再也没有时间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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